攒刀 第29节(2 / 2)

宁承轻道:“你想去便去,庐阳与滁州相距不远,去过比武会后再到滁州也来得及。况且那里江湖人多,说不准师兄听说了也会沿路过去打听咱们的下落。”萧尽道:“只怕段大哥见了我们此刻样貌也认不出。”宁承轻道:“师兄从小看我长大,不管我扮成什么模样,他一眼便能认出来。”萧尽又道:“那是认不出我。”宁承轻道:“你样貌虽改,行动举止一概不变,说话也是原样,只有不熟的人才不认得,师兄哪会看错。”

说到这里,二人忽然都沉默不语,想起段云山在时三人相处的时光,不由感伤。

当天傍晚,唐寒果然又来相请,三人同上酒楼吃喝一番,再回客栈歇宿。

萧尽自与宁承轻情致相合,便不避讳同吃同住,晚上也睡在一起。夜里正相拥而眠,忽听窗外一阵疾风,如有轻功高强之人掠过。萧尽十分警觉,伸手摸到枕边拒霜,坐起往窗户望去。

宁承轻睡得也浅,听他防备同往窗外望了一眼。萧尽道:“不知谁过去了,或许是个飞贼。”宁承轻道:“咱们住客栈怎么总是遇到飞贼,上一回偷了夏青棠的包袱,这一回不知还要偷谁。”萧尽道:“他不来这里,我也不去管他。”

如今没了段云山在屋中守候,萧尽实不敢独自出去追贼,生怕留宁承轻在屋中遭了不测。他虽不想管,奈何偏有事寻上门,等了片刻,房门一阵响,有人在屋外敲门喊道:“两位客官睡了没有?”

萧尽听是小二的声音,到门边问:“什么事半夜吵闹?”店伙回答:“方才可有人进过客官的屋子?”萧尽道:“没有。”店伙道:“店里闹贼,有人瞧见进了这厢屋子,客官小心,夜里睡觉务必关好门窗,贵重之物也不可露白。”

萧尽道一声“晓得,多谢”,却不开门,等小二去了,又再推窗往外瞧,过一会儿听到远处隐隐有打斗声。

宁承轻道:“你要好奇就去瞧瞧,左右晚上睡不着觉。”萧尽道:“我守着你。”宁承轻道:“我和你同去,你护着我就是。”

萧尽道:“我总觉方才那黑影有些眼熟,像冒充我的人。”宁承轻道:“那还不快去。”

萧尽听后,伸手将他一搂,穿窗上房。他轻功极好,手劲又足,挟着个人也异常轻巧,丝毫不觉累赘。宁承轻将他腰身搂住,飞檐走壁如腾云驾雾一般。他忍不住道:“怪不得人人都爱习武练功,夜里飞驰是比走路轻便些。”萧尽道:“你身体无恙,也可稍学些武功,哪怕不与人动手,危急时能跑能躲也是好事。”

宁承轻哼了一声道:“你嫌我不会武功拖累你,是不是?”萧尽忙道:“哪有的事,你用毒用药已如此厉害,再会武功天下谁是你对手。”宁承轻道:“我就偏不练也要他们怕我。”萧尽道:“以后我随你火里来水里去,你不练武不打紧,谁也不能害你。”

这话原本十分肉麻,可宁承轻听来却只觉真心诚意,心里喜欢,在他颈边咬了一口。萧尽骤然吃痛,哎哟一声,问道:“你做什么咬我?”宁承轻道:“我看你这辈子没让人咬过,咬来试试,今后旁人没在你身上试过的事,我都要试试。”萧尽知道他有意与自己亲昵,心中甜蜜无比,也故意卖弄,脚下生风,片刻将他带到一处墙下,见果然有人打斗,一面是白天结识的唐寒,一面是个黑衣长刀的刺客。两人斗在一起,一个剑光凛凛,一个刀影森森,斗得有来有回,却招招是杀手,犹如搏命一般。

萧尽见唐寒为人豪爽不羁,剑法却走轻灵巧妙一路。宁承轻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你的老朋友到了。”萧尽刚好与黑衣人一个对面,瞧清他的样貌,正是冒充自己四处杀人的罪魁祸首。

他虽不知这人为何会与唐寒打起来,但见如此情形不禁叫了声来得好,正愁没处去找这人下落,他自己送上门来,岂不正中下怀。

萧尽将宁承轻安顿在一旁屋后,抽刀上前相助。黑衣人与唐寒相斗正酣,不觉有人插手,萧尽一刀递去,大出他意料,百忙中回手一刀抵挡。唐寒哪容他撤刀回护,也是一剑追去刺他要害。

萧尽此刻武功今非昔比,一交手便知对方深浅,心想自己戴着面具并非真容,这人究竟知不知道我身份,索性不用本门武功,另外试他一试。想到这里,他将平日熟练的招数全都抛在脑后,只用粗浅刀法与他相斗,但刺挥劈斩丝毫不落下风。那人眼见以一敌二缠斗不下,不敢恋战,转身要跑,萧尽如何能再让他逃走,刀势一变将那门克制赤刀门的刀法使出来,一时间刀光乱舞,黑衣人无论出哪一招都逃不出他刀法笼罩,眼中渐渐露出惊骇之色。

他眼看被萧尽绝了后路,急中生智,故意卖出破绽,唐寒举剑去攻,反倒让他找到空隙就地一滚,逃出战圈。

萧尽忙去追赶,见他奔向正在屋下观战的宁承轻,心里一惊。

宁承轻原本袖手旁观,见黑衣人袭来,双手自袖中一分拔出匕首。萧尽见是青渊,伸手一摸,腰间只留一个刀鞘,想必是方才他搂住自己腰身时偷偷拿了去。

宁承轻丝毫不怕,等黑衣人到来,往一旁闪过,举刀抹他颈项,竟似刀法娴熟,身手凌厉。黑衣人不敢不让,只微微一顿,身后萧尽长刀又至,再度与他缠斗起来。

二人刀来刀往,唐寒又执剑在一旁掠阵,黑衣人处处受制,败相渐露。

萧尽下手也不容情,一刀刺中他肩膀,左手疾点穴道要将他制住。正在这时屋檐上嗖嗖两下,飞来两支透骨钉。萧尽早在防着另有一人出手,听音辨位,长刀一挥挡下两枚暗器,却看也不看一眼,仍旧抬脚将眼前的黑衣人踢翻在地一脚踩住,刀尖轻颤在他脸上划了一刀。

黑衣人易容的面皮与萧尽极为相似,割这一刀委实惊悚骇然,但此人冒充他许久,在江湖上兴风作浪犯下如此多的命案,如今终于落在他手里,不由有些激动。

唐寒见了地上透骨针道:“穆兄,小心那人还有同伙。”萧尽这才往屋檐上眺望,但已无人影,心想只要此人在我手里,同伙早晚也要现形,倒不急着去追。

他正想说话,宁承轻抢先一步道:“这是个什么人?为何半夜与唐兄打斗?”萧尽听他故意改了嗓子,不让人听出本音。他们与唐寒一同饮酒时,萧尽说话多,宁承轻说的少,稍改音色,唐寒也不觉有异。萧尽心想好险,这黑衣人若是自己相识之人,方才一开口就露了馅,于是将嘴闭上,弯腰伸手去撕他脸上易容。

那面具已被割破,贴得也不甚牢固,萧尽轻轻一抹就落,面具下却是张十分陌生的脸。

萧尽一愣,长刀点着他咽喉。

唐寒道:“我在屋里正要睡觉,这人攀窗而入,举刀要杀我,也不知是哪个仇家找来的杀手,鬼鬼祟祟,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宁承轻弯腰伸手,在黑衣人脖颈处一探,见到红印,有意道:“应天血刃,荡奸诛恶,他是赤刀门杀手,难道唐兄是什么了不得的江洋大盗,武林恶人,招惹得赤刀门杀手来诛杀你不成?”

唐寒道:“叶兄弟说笑,在下行走江湖连一点虚名都没有,只盼行侠仗义几年,好闯下个万儿来,哪里敢有恶名。”

宁承轻道:“我听说近年来赤刀门主左天应重伤,赤刀门人乱杀武林人士,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专屠恶人的杀手门派了。”

他低头对黑衣人道:“我来问你,你姓甚名谁?与赤刀门究竟有何关系?”

黑衣人嘴硬不答,忽然身子一僵,口唇流血竟自死了。

第六十六章 谁浮新酒论英雄

萧尽吃了一惊,以为自己踩他胸口将他踩死了,讷讷地移开脚,弯腰探他气息。

宁承轻道:“他是中毒死的。”唐寒不解道:“难道穆兄刀上有毒?”萧尽摇了摇头道:“没有,我从不用毒。”说完便觉不妥,偷瞧了宁承轻一眼,宁承轻不以为意道:“这毒怕是他身上的,因被你我擒住难逃审问的缘故吧。”

唐寒道:“他无故杀我,我自然要问个明白,他若肯说未必会死,何必先一步自寻短见?”宁承轻道:“我只说他身上有毒,可没说他是自尽。嗯……不知他身上有什么秘密。”

唐寒将这人浑身上下搜了一遍,除了颈边那枚血印之外,一无所获。宁承轻悄悄取了些许他唇边的毒血,待回去后细细推敲毒药来历,又掰开他嘴巴瞧了瞧口中有无毒药。唐寒谢过萧尽出手相救,又自告奋勇,将死尸丢弃到镇外林中,以免天亮惊动官府镇民。

萧尽与宁承轻回返客栈,关上房门,一时都无睡意,坐在床上琢磨方才的事。

萧尽道:“这人假扮我的样子四处杀人嫁祸,不是主谋也是同谋,今日如此轻易就死了,实在令人费解。”宁承轻道:“你和他交手过数次,觉得这人武功如何?”

萧尽道:“初时我觉得他本门武功使得半点不错,的确是赤刀门刀法。义父说过,这门刀法看似朴实简单,可要练到精纯却至少需得十年勤练方可成就,尤其起头练的那一两年,更会觉得毫无进益,停滞不前。这人若不是我同门,那也是本门武功流落在外,有人偷偷学去。不过我近来武功内力有些进展,交手时渐渐觉得他弱了不少。”

宁承轻道:“他的武功可有进益?”萧尽想了一会儿,惭愧道:“因我自己长进不少,和他交手时又用了专门相克的刀法,竟觉察不出他武功深浅了。”

宁承轻笑道:“你又自吹自擂,夸自己武功了得,我倒看那人虽也用你门中刀法,但身手行动与之前冒充你时似有不同,只是我不懂武功,也不好说,偏偏你又觉察不到。”

萧尽想了起来道:“方才他提刀要杀你,你怎么用青渊将他逼退,什么时候偷学了武功不告诉我?”宁承轻道:“我不过日常见你打斗,学了个样子,并无内力也丝毫伤不了他,是他自己误会以为我也会武才避让一步。”

萧尽道:“下回可不能如此冒险,若被人看破,你小命难保。”宁承轻道:“我自然是有十足把握才会冒险一试,我这小命紧要得很,绝不轻易断送。”萧尽道:“轻易不轻易,都不能送。”

宁承轻笑笑道:“我瞧那人口中并无毒药,应当有人事先在他身上下毒,毒性刚好在打斗中起效罢了。这随身体跃动、内力流转触发的毒药我也知道几种,方才取了些毒血,等明日到药铺赎买药器才好斟酌确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