攒刀 第30节(1 / 2)

萧尽道:“他那使透骨钉的同伙昨日见他失手,只发两镖,未尽全力就跑了,也十分可疑。莫非他们闹了内讧,有意将他害死。”

宁承轻瞧了他一会儿,忽然伸手去扒他衣领。萧尽虽喜与他玩闹,但也不防刚才还好好说话,忽然又起顽笑之心,便将他拦住道:“时辰还早,我们说会儿话再睡。”

宁承轻手指已摸在他颈上,问道:“你这里的烙伤将赤刀门的血印烫没了,冒充你的人却不知道。你们赤刀门的人几岁才刺那血印在身上?”

萧尽道:“学成刀法,第一回正经出门除恶前才刺印,小的十八九岁,大的不拘年纪只看武功修为如何。”宁承轻沉吟道:“这人你不认得,或许不是赤刀门的人?”

萧尽道:“近年来义父收了不少弟子,武功都由孟姐姐代传,有些我也只见过一两次,但这人的确十分面生,他到底是谁?”

宁承轻道:“我不知道,只是对唐寒要多提防些。”萧尽问:“你疑心他什么?”宁承轻道:“我除了你和师兄,人人都疑心。别人和你喝了两杯酒,你就恨不得把心捧出来,我叫你多提防他罢了。”萧尽从来听他说话只听一半,什么“除了你和师兄,人人都疑心”,很是高兴,别的都不放心上。

此刻不到二更,两人说了些话又睡了一会儿,等天亮出门经过唐寒住宿的客栈时,不见他的马匹,想必一早就就会账赶路,离开了镇上。

宁承轻又去药铺买了许多药回来,在客栈里捣弄配制,埋头研究昨日黑衣人所中的剧毒。萧尽出去买了酒菜回来,坐在桌边陪他。宁承轻道:“这毒不稀罕,原是从蛇毒中炼出来的,只是用量十分巧妙,若心平气和,不嗔不怒,不喜不悲,行动如常的话不会立刻发作,多则能保数个时辰安然无恙。但若提气运劲,跳转腾挪与人交手,便活不过一炷香功夫。我有个毒性相似的药,名叫静心动意散。”

萧尽道:“一炷香功夫,莫非他在动手前就已中毒,那他自己知不知道?”宁承轻道:“多半是不知道,知道了还肯去动武杀人?”萧尽道:“世上也有死士明知不归,从容赴死。”宁承轻笑道:“你或许是这样的人,这人必然不是,他若能明知不归,从容赴死,何必用这毒药,挥刀自刎、断绝经脉,哪个不比先服了药突然暴毙的好?”

萧尽想了想,觉得他说得十分在理,却实在不明白其中玄机。

宁承轻道:“想不明白就算了,这事也不用你操心,我不过提醒你姓唐的来历不明,无事献殷情,一路上还需谨慎。他有意要我们去庐阳参加什么比武大会,到了那里更不能大意,说不定有你想不到的大事发生。”

萧尽问道:“什么事?”宁承轻道:“说了是想不到的大事,眼下怎么知道,总之你防着姓唐的一些,倒是那曲敖至情至性,值得深交。”

萧尽道:“曲大哥的确是仁人义士,咱们早些到滁州盼能和他再见。”宁承轻见他事不挂心,便有天大的委屈也能放下自处,偏偏自己就喜欢他心胸阔朗,万事不萦,从不愁眉苦脸的性子,心道那些烦恼琐事我来想就是,只盼他每天都这么开开心心地陪着我,想了一会儿,又兀自细思起黑衣人的事来。

接着几日,他与萧尽仍旧四处游玩。二人走得越远,留下的记号越多,却始终不见段云山见到赶来会合。萧尽只说段大哥受了重伤,也需日子静养,不知被谁救起,或是投靠了哪一家农家猎户养伤,过一阵子伤好了自然会追上。

平日在野外,萧尽也试着呼唤金角银角,一狼一狗不知是在山里遇险还是走丢了,唤来唤去总不现身,萧尽闷闷不乐,却也只得作罢。

慢慢走了有大半月,已近庐阳地界,离比武大会尚有四五日,路上江湖人多了许多。

萧尽每到一处休息打尖便四处观望,想找出几个认识的人来。宁承轻笑他没见过世面,江湖人个个自觉武艺不凡,看谁都不顺眼,尤其那些拉帮结派,招摇过市的,没事也要生出些事,如此东张西望盯着人看,怕不是有意引人来找麻烦。

萧尽道:“我瞧瞧夏伯父和青棠到了没有。”宁承轻道:“夏家与刘家是姻亲,就算夏伯父来了也不会像这些江湖散客一般住在客栈,自然有夏伯母的娘家人款待,你总往酒楼客店里瞧,能找到人才怪。”

萧尽心觉有理,只是来来往往江湖客众多,各人装束打扮不同,手中兵刃也是五花八门,瞧着实在有趣。二人虽易容改扮,但这里人多眼杂,也不敢太过招摇,仍是偏桌而坐,不与人搭话闲谈。

正在用饭,门外进来三人,萧尽抬头一瞧,不由吃了一惊,推推宁承轻叫他看。宁承轻顺他目光望去,见来人竟是程柏渊,再往后瞧温南楼也在,只是身旁还站着一名少妇。

萧尽道:“这些人怎的阴魂不散,我们到哪他们也到哪?”宁承轻道:“我们为什么来,他们也为什么来,人多的地方消息也多,江湖人爱凑热闹,程柏渊找不到我们又接到刘家的英雄帖,顺路过来打听打听合情合理。”

萧尽道:“温南楼认得我的刀,可别被他瞧出破绽。”其实他的拒霜一直裹在剑袋中,只要不与人交手,不必担心被识破,但他素日被这些人追得紧,又因他们之故与段云山失了音讯,心里难免有些烦扰。

三人走进店里坐了一桌,那少妇挨着温南楼坐下,并不避嫌。萧尽见她身着锦绣,腰系金带,年纪约莫三十不到,风姿飒爽,颇有英气,不由暗道一声好。

宁承轻道:“那是温南楼的妻子,铁背金龙郭崇举的小女儿郭翎,人称飞羽仙子。”萧尽道:“他妻子也来了,这位郭女侠生得好相貌,不知武功人品如何?”

宁承轻道:“郭崇举活到七老八十,得了三个女儿,最小这个更是五十余岁时续弦所生,相貌最美,悟性极高,深得郭崇举宠爱。可她不靠父亲声名,自己在外闯出名头,郭崇举年轻时最擅拳法,这位郭姑娘却以剑法见长,比温南楼的游云剑更轻灵多变。”

萧尽听他对郭翎盛赞,想来这位温夫人郭女侠必有令人钦佩之处,不由得又往那桌望去。

只听程柏渊道:“两个小子也不知去了哪里,一路找来竟打听不到半点消息。”温南楼道:“程前辈,咱们说好这回是与宁公子、萧少侠解除误会,并非为追迫他二人而来,当真见了也要耐住性子,千万不可动怒出手。”

程柏渊道:“咱们上山时有四十多人,下山折了二十一个,混元、玉山、云门各派都有损伤,要我如何咽得下这口气?”温南楼道:“天象变化原非人力能算计,山洪暴雨本是意外,怎能算在他二人头上?”

程柏渊性情固执并非一天两天,说道:“不是姓宁的小子引我们上山,哪会遭这场山洪死伤无数?”温南楼知道他顽固不化,又因他年长,不好与他争辩,暂且不必说了,只叫店伙过来倒茶。

萧尽听这老头儿还是这么不讲道理,不由苦笑一声,却听一个清脆的女子声音道:“程前辈要这么说,那岂不是说你老人家不一路追赶将他们逼上绝路,自然也不会死那么多人了?”

第六十七章 且看青锋伴红颜

萧尽移眼望去,见说话的正是温南楼的妻子郭翎。

她话音一落,程柏渊的脸色便不太好看,可一来自己年长,二来对方又是女子,无论如何拉不下这个脸动气。

郭翎道:“家父听闻程前辈与外子山中遇险,特地要我赶来找寻相助。外子从来痴心练武,不善言辞,家父要他代为周旋弥缝,使各家各派泯却恩怨,原本也让他为难。但既然接下这担子便不能半途而废,如今还请程前辈暂且放下宿怨,不以成见待人,方能有所转机。”

程柏渊冷哼道:“我不记宿仇,难道就能抵过那小子毒计害人。温夫人没与那姓宁的小子交过手,不知道这人的奸险狡诈,比其父有过之而无不及。我两个侄儿深受其苦,中毒两年有余,被折磨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也就此算了不成?”

郭翎道:“外子说上回宁家小公子已调制了解药给两位世兄,不知那毒到底解了没有?”程柏渊虽说执拗倔强,但也不肯当面信口雌黄,昨日在道上已收到家中来信,程允仲、程允来堂兄弟二人服了宁承轻调制的解药,不出两天已是药到病除,再无中毒迹象,如今在家休养生息,好将两年里身上的亏损弥补回来。

程柏渊听郭翎问起,不好作答,只轻轻嗯一声了事。郭翎道:“宁公子诚心给了解药,依我看当时他便有消解嫌隙示好之意,可惜柳廷与云门那几个没气量的小子胡作非为,又再把人逼走。如今误会已深,见面时还要请程前辈降些身份,放下架子,若能道个谢赔个不是自然更好。”

程柏渊气呼呼道:“什么?竟要我去给那小子赔不是,我哪里有什么不是?”温南楼道:“程前辈一生侠义,嫉恶如仇,不能说有错,只是咱们自诩名门正派,行事该当守正不阿,这赔礼的事便由我来就好。当初我也是对宁公子深有误会,逼得萧少侠身受重伤,心里实在过意不去。他二人在山上对我礼敬有加,况且柳廷为一己私欲,意图杀人灭口,往日他说的话未必可信,如今柳氏兄弟都已不幸遇难,此事揭过不提也罢。”

说到这里,他又笑了笑道:“拙荆虽是我妻子,但行走江湖并不必依附于我,更何况我武功名望都逊她一筹,前辈只以她本姓称呼就是,不用提温夫人三字。”

萧尽远远听了,心想他对妻子竟如此挚爱,在外人面前也毫不掩饰。虽江湖中巾帼侠女不少,武林伉俪更多,但如此敬爱妻子,捧她自己名声的却也鲜有。萧尽见他夫妇二人相视而笑,郭翎既不泼辣,温南楼也非惧内,可见感情笃深,不由十分羡慕。

宁承轻见他发呆,又去逗他道:“你看别人夫妻恩爱,也想要个这样的妻子是不是?”萧尽一愣道:“你不就……”说了三个字便觉不妥,心想虽然他们早已有过巫山之会,云雨之欢,但宁承轻并非女子,如何能当他是妻子,以前二人斗嘴时尚可胡说调笑,现下真有了情爱这等玩笑可开不得。

宁承轻见他说了一半住嘴,知道他对自己有敬有爱,不再开那些油滑玩笑,心中甚感喜慰。他道:“有温南楼夫妇在这里,程老头儿不能再任性妄为,咱们不必避开他们。尤其这位郭女侠,若得空隙还应当会会呢。”萧尽道:“虽不必避着他们,但也不用有意去招惹,程柏渊粗莽或许发现不了,温南楼与我们在山上相处多时,为人又极为机敏,我怕骗不过他被识破身份。”

宁承轻笑道:“你不愿去就算了,我们多坐一会儿,听听他们还说些什么?”

程柏渊两个侄儿得救,心中已然了却一桩心事,对宁承轻的恨意略有消减,提到萧、宁二人虽仍有不忿之情,被温南楼一番劝解也就气呼呼地消停下来。郭翎果然聪慧伶俐,虽当日追踪宁承轻与萧尽时她并不在场,但听丈夫与程柏渊等人叙述经过,已将当时情景猜到十之八九。私底下她也曾责备过丈夫道:“你未了解实情便随着众人打打杀杀,自己受伤不算,还连累着许多人重伤丧命,虽说天灾难逃,但谁说又不是你们追得太紧,逼人走上绝路。爹常说你耳根软,别人求你几句便狠不下心拒绝,岂知这世上恩怨情仇纷纷扰扰,各有各的因果,贸然插手未必就是善举。”

温南楼在人前是人人信服的大侠客大英雄,在妻子面前并无半点架子,只听她说得有理便道:“往日在江湖上纵有恩怨情仇,自辩自清,如今有了几许名声,反倒身不由己了。”郭翎道:“你要维护自己英雄侠客的声名,自然会束手束脚,整日去想哪里做得不对,不合侠义风范,既然如此疲累,何不从心而为。做人不偏不倚原本就难得很,佛祖菩萨亦不能双垂佛手磨平人心,更何况你我凡人,只做到自己问心无愧就够了。”

温南楼点头称是,往事按下不表。

萧尽与宁承轻听三人闲话,聊的已多是庐阳剑派比武大会的事,又听说青萍剑丁处舟、一拳震岳郑全武、破军神拳赵归义等人都将不日赶来,不只为此武林盛会,也为萧、宁二人之事再做商议。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