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节(2 / 2)

宁珏把人拽出来,懵懂无知,并不怕拖拽中加重伤势。

等拖出来,宁珏的耳朵凑过去,敷衍地听了两句。

只听见人半死不活之际,徒劳地哀求:“让我死了吧。”

“这也不是我能定的,看老天爷怎么安排你。”宁珏甩手就走,怕沾上半分晦气。

再回过神,警察已经通知她可以走了:“在这儿签个字,你家住哪儿,方便我们下回找你。”

她笔尖一顿,写了:城南大梁屯北丰收大楼

警察一瞥:“丰收大楼……大梁屯那个破地方还有大楼啊。”

“来了就知道了。”

“门牌号写清楚。”

“没门牌号,来了就知道了。”宁珏扔下笔就走。

丰收大楼只有三层,老实说,每层也只有一半。丰收大楼开了工没完成,徒有一半毛坯房。三楼以上还没盖起,城区规划就变动了,开发商拖欠了钱跑路了,农民工跳楼要钱,人死了,钱没拿到,留下闹鬼的传说,大梁屯的耕地南边一半建了工厂,北边一半都是坟地,风水不好。

于是丰收大楼就成了空架子,没人入住,没人负责,没人管理,地图上也没有它。

但里头住着三个人,野狗似的在坟堆边缘生活。

宁珏

', '')('<!--<center>AD4</center>-->还在想那个寻死的女青年,第二天就在过期报纸上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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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女青年叫谢一尘。

宁珏捧着旧报纸喝了好几口稀饭,端起碗,脑子里是谢一尘满背血污,好像一身旧的红绒披风,放下碗,她忽然觉得谢一尘面熟,一碗稀饭在手里放下拿起,拿起放下,冷了大半。

谢……她咂摸这个姓,上次和这个姓的人发生关联还是在遥远的十年前,或许是十年,也或许不够那么久,她还很小,见过这样的一个人。

会这样巧?宁珏出门给自己算命,桥洞口和老神棍一见面,把双手背后,盯着白胡须的神棍给他谜语猜:“猜猜我昨天见了什么人?”

神棍瞎了一只眼,用另一只眼透过眼镜瞧她,那时没什么客人,他嘀嘀咕咕算命敷衍她,算着了:“是遇见了贵人。”

宁珏背后一凉,却兀自撑着面子:“什么样的贵人?”

“你心里有数。”这句话倒是瞎编的,神棍远远看见个茫然的路边二混子走过来,急忙赶蚊子似的把她撵走。

但“心里有数”这词暗合宁珏心境,她是怕自己见过的这个谢一尘是她小时候见过的那个——小时候那个,她并不认识,只是面目轮廓没怎么变,一副沉默的,高傲的,又狼狈的样子。

她几乎可以确认,她是见过谢一尘的了,只是谢一尘保准不记得她,她们之前的人生只交集了那么半个多小时而已——但宁珏相信自己一定是给谢一尘留下过深刻的印象。

那时她并不像现在这样面目乖巧,歹毒和刻薄心中暗藏。

那时她从内到外都被人误解。

她是婊/子之女,是娼/妓之后,是捣乱分子,是不安定因素。出于贱/货胜过贱/货,父母早亡是她的造化,否则一家人互相坑害就像养蛊出来毁灭世界。

赌博之家,男女关系混乱,将一个孩子放养在大自然,宁珏缺乏管教,四岁时就通晓男与女的器官不同,全班仅有两本的课本上,她在名人的肖像上画下奶/头供全班参阅,五岁时无师自通地捕捉死耗子放在同学的课桌上听大家此起彼伏地尖叫和大哭。

千万条形容词都无法形容尚且五岁的宁珏,那时她被所有人深深不齿的直接原因是她小小年纪就利用自己的漂亮构陷一名为人正派的男老师。

她想要从男老师家中偷去那条德国买来的巧克力,她偷盗未遂被发现之后就诬陷老师想要对她动手动脚。

这是人品的败坏,是德行有损。

为此,当谢一尘的姨妈作为带着大把投资的归国华侨奔赴孤儿院的那一刻,老师们如同天塌下来一样四处寻找宁珏,把她藏在了牛棚后,用绳子和铁钎钉在方圆两米的范围内,堵住嘴巴禁止说话,以免那位“贵人”发现孤儿院藏污纳垢。

藏的是宁珏,纳的是宁珏,最小的是宁珏,老师恨不得劈开大地将宁珏塞入一条微不可见的缝中。

然而谢女士就是在一群站得规规矩矩的小孩之外选择了宁珏。

因为宁珏挣脱绳索站在树上,用弹弓往她的车上砸死耗子。

“选我吧,选我吧!”宁珏大喊。

于是她和谢女士见面,她厚颜,她无耻,一点儿迟疑也没有地抓紧了谢女士的大衣,攥得很牢,把这份离开孤儿院的机会抓得指印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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