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阿泥(2 / 2)

不是钱的问题。你们年纪太小。

太小?没试过你怎麽知道?另一个长得相杰尼斯偶像的少年,邪气地说。同伴们跟着尖声笑了起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起哄中,不良高中生便要往里头闯,狼用肩膀顶着,手臂阻着:真的不能让你们进去,年纪太年轻了,让你们进我会有麻烦的,很大的麻烦。

他嘴里解释,身形肢T却灵活地挡住去路,几个少年或许事前都嗑过药,趁势做怪,拉扯间装疯卖傻地拳打脚踢,我眼睁睁看他挨了几下。

还是那一招,狼把双肘护住身T正面,高中生们原本闹着玩,後来认起真来,摆出不知是电视还是漫画学来的拳击架势,左打右打,就是碰不到他的脸。

我晓得每个酒吧都有围场的打手,真要闹得严重,自然会出门处理,所以倒也不是特别担心那匹狼。

只见他脚步弹跳着,显得轻功JiNg湛,闪让挡格,有点将高中生们玩弄於GU掌之间的味道。那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孩子,看他应对进退像跳舞似的,居然尬起舞来。四个人轮流秀,都在原地耍了一段HIPHOP街舞,然後都把右手食指b向狼,是要他接着尬一段的意思。

呵!那个狼啊,还真地见招拆招。有模有样地跳了几个八拍,完全货真价实,把小鬼头们唬得一楞一楞,哇哇叫着过去跟他拥抱,这才心甘情愿地离开了。

我看着他临危不乱,舞功高强,正想鼓掌叫一声好,就在那一瞬间,又是那个表情,在他以为没有人会看到的一瞬间,那个沉重、疲惫又寥落的表情,再次笼罩住他整张青春的脸庞。

而同样也是短短三秒,他又成功驱赶走所有情绪,再一次把那个「嘴角上扬三十度」的笑容,补粧一样地,挂了上去。

就这样,我有些着迷於追逐那个笑容,在短暂卸下又被火速装上的变幻。那是一匹狼在苍凉残夜中生存的一种勇气,与JiNg采。

我不晓得他的业绩算不算好,但他显得异常忙碌,在「蜘蜘」酒吧光灿中透着诡谲的门口,他进进出出许多回,带客人进门,送小姐出门,都是那样鞠躬如仪,笑逐颜开。

你是最美的,每个客人都AiSi你啦!那是送当红的小姐被恩客揽住腰肢上了计程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是最美的,我AiSi你啦!那是送生意清淡的,一脸挫败的小姐提早下班,懒洋洋地上了计程车。

我发现我一直在看着他,一匹演技出神入化的狼。直到我的膝盖因为站久而开始变得非常酸疼。

那时夜已逐渐变得很深很深了,歌舞伎町这样一个红尘欢场,尽兴的已经散去,尚未尽兴的,还在酒杯里搏斗。街头是没有什麽人迹了。

我从我看了一夜好戏的「VIP包厢」中出来,要从电车陆桥的後侧绕过去,回到大久保的下榻旅馆去,该是所有的情绪都暂时落幕的就寝时间了。

风,仍旧是冷得刻薄,幸亏我的红豆汤罐头还有两罐在大衣里暖着,我把双手笼在口袋,缩着颈子,往旅社的路上走。

空荡荡的巷衖,很难想像一个多小时之前人们的摩肩擦踵。突如其来地,我听到一串狼嗥。

那是一个属於男X的,嚎啕的声音。掏心掏肺,彷佛从生命的最底层,拼尽一切力量哭泣出来的声音。

我立即看到了他,那头我一整个晚上不停遇见的男人。那是一个昏黯的窄衖,按照地理位置来看,应该正是「蜘蛛」的後门,他蹲在一个溢满出来的巨大垃圾桶旁边,承载着历史亘古以来的委屈似地,痛哭着。

哭得那样淋漓尽致,一边哭,一边还咳嗽着。

我没有意会到其实我的身影完全暴露在路灯下,直到他的哽咽到了一个段落,站直了身T,和我打了照面。

啊!是你啊!晚安啊,要回了吗?他几乎是立即恢复JiNg神,用还算标准的英文问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肚子饿吗?补补T力吧!我赶在他的三十度微笑浮现以前,相当於是拦阻的,把两罐温热的红豆汤,塞到他没戴手套的掌中。

咦?他吓一跳,颊边的肌r0U,僵在中途。

喝吧!要加油哦!明天又是另外的一天。我用力拍了拍他的肩头,很友Ai地对他说。

哈哈!我晓得的,「乱世佳人」里费雯丽说的最後一句台词。是我卡桑最Ai的一部电影呢!他开心地说,像个孩子一样。

我没再多说什麽,点点头,诚恳地道了晚安。

我走在电车平交道边,阗无人声的小径上。隔了一分钟,却听到一个小跑步的跫音跟了上来:请您等等…

那匹狼,气喘嘘嘘。我一回头,他很快把一个他原本配戴在x前的银白sE项链给我兜头挂上:这个送给你,祝你晚安!说着「登登登」回头又跑走了。

我低头一看,那是一个镶着廉价水钻的狼头,T积不小,重量很轻,黑暗中像个发亮但无力的武装。

这些年来,我不只一次会想起那个年轻的狼。常想,在新宿这样一个熙来攘往的街市,和人「共同呼x1相同的空气」是一种缘份,有幸「擦肩而过」是另外一种缘份,至於,竟能在同一个晚上,互相见证到彼此最没有伪装防卫的嚎啕,那种缘份,实在算是非b寻常的了!

一定要继续加油哦!陌生的狼。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yaqushuge.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鸳鸯姐的年纪不大,随时随地,看她却总Ai穿一身旗袍。一来在对人炫耀她的纤纤蛮腰,历经数十载风霜,依旧窈窕妸娜;二来告诉人家她的来处。

在香港移民热cHa0最炽旺的九十年代,大部份的人挤破头飞去美国加拿大,她和老公亚郑,带着独生nV儿朱雀,却来了东瀛。

夫妻两个耗尽几代的积蓄,买了一个面积不小的居住单位,改建成十个隔间的套房,父nV三人分别用了其中两个房间,其余的,就开起民宿来。

东京都区,取名叫做「白木屋」的青年旅馆为数众多,但对於喜欢自助旅行的年轻人来说,鸳鸯姐的「白木屋」是其中名号最响亮的。不断的口耳相传,这里的生意鼎盛,经常都必须在出发以前特别打越洋电话来做预约。

我到东京旅行的第一趟,循地址找来,开门的妇人大波浪鬈发,丹sE的旗袍上绣满迎风招展的蜻蜓;横看竖看,都像胭脂扣里的梅YAn芳。

「白木屋」座落的大久保,距离风月最盛的歌舞伎町不过五分钟脚程,我的第一印象是:完蛋,走错了门,跑到一个红灯户!

哎哟!大老远的,可辛苦了。快快快,去把行李放下来,洗个热水澡,松活一下。「梅YAn芳」一开口,港式口音的普通话,一派古道热肠,动作俐落地领路、开门、发钥匙,甚至顺手帮忙开了热水器。这才解除了我的疑虑。

翌日清晨,窗外电线杆上的麻雀儿还唱得热闹,我便见识到「这个鸳鸯姐,真是一号人物」的事实。

日本的大部份民宿通常都是附带早餐的,但那也是按时把饭菜开上桌,由得客人吃或不吃。但这个鸳鸯姐,每隔十分钟便来叫一次门:该起床啦!热腾腾的菜脯蛋,我专程为你们这些台湾客人学的。,该起床啦!别的人都开动罗!,怎麽还不起床?锅里快没粥啦!,g嘛这样懒?菜全吃光啦!我可不会专程再给你下厨啊……

这样一个笑口常开的nV人,像随风散籽四处生根的蓟草一样,到了陌生的土地,总能好端端地继续生存。我常看她向准备结束假期的旅客们收购还没有到期的地铁周游券或回数券,自然是用来转售的;旅行途中,倘若日币花光,也可以就近用台币跟她去换,她大小金额来者不拒,就赚那一点汇率的差距。

我第三趟去住「白木屋」,亚郑已经搬出去了。他们还在念高中的nV儿朱雀来给我换枕头时,悄悄告诉我说是爸爸在外头被狐狸JiNg迷了,讲着笑着,似乎在说别人家的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鸳鸯姐一迳都是笑YY的,却很有识人之明,不知怎麽看出来我跟别的「以血拼为职志」的观光客不同,跑来东京闲晃瞎逛,只图一个轻松;知道我不是一个赶行程的人,所以总喜欢跑来邀我过去陪她聊天。

她是一个言语幽默的人,讲起在他乡异地讨生活,声音铿锵有韵,很多的挫折,也都让她一笑带过。我就凑她的兴:你名字取得好,鸳鸯鸳鸯,多麽贵气!再大的难事.也都逢凶化吉呐!

鸳鸯?一半N茶冲一半咖啡,有冻的有热的,都是五块钱港币一杯,什麽贵气不贵气的?她拿自己开玩笑,是一种跋涉过江湖的豁达。

鸳鸯姐的嗓子天赋异禀,她从香港带了许许多多的录像带过来,几乎都是白雪仙、龙剑笙那些名伶的广东大戏。萤光幕的画面都残破了,她老大姐咿咿呀呀地伴随着唱,高亢处,同样都还能直达云宵。

有一天,她在那边满天落花敝月光…地大唱帝nV花,我一边看着歌词字幕,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学着哼。她停下来看我一眼:不简单,年纪轻轻的,不排斥这些老东西。

挺优美的。就是哭哭啼啼,伤感了些。

她特别把那个录像带的封面翻正了,一本正经地告诉我:你看,这出「帝nV花」的导演是谁?

我仔细一瞧,乖乖隆的冬,是那个和汤姆克鲁斯合作过「不可能任务第二集」的好莱坞大导演吴宇森。鸳鸯姐笑得更开心了,对於能这样吓我一跳,感觉份外有趣。

或许有了这些共同话题,我在东京渡过的辰光中,曾经有段时间,很享受跟她一面折着豆角,一面看她唱作俱佳地模仿汪明荃、赵雅芝。打心里认为:这真是一个懂得让自己活得鲜明而美丽的nV子!

忘了是第几次下榻「白木屋」,那一夜出奇的岑寂,寤寐中都还听得清晰自己的呼x1。於是乎,当隔邻房中的打闹声传来,便显得刺耳庞大,非同小可。

我慌忙套上外套,趿了拖鞋就望外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房东的大门敞开一半,我慌忙推门进去,亚郑酒气薰天,手掌弯成爪状,伸长了向鸳鸯姐的x口拼命去捞。那般深夜,她身上的旗袍居然还未褪下,前襟的盘扣被扯得歪斜,露出贴r0U的,碧油油的一方翡翠。脖子上,几条渗血的抓痕。

从场景不难研判,离婚後的亚郑应该是手头拮据了,借酒壮胆,回头来索鸳鸯的值钱首饰。

只是他既矮又瘦削,个头只到她的下巴,张开双臂左右开弓,却始终不能得逞。鸳鸯姐避到墙角,眶中泪花乱窜,抬起手肘挡格了几下,亚郑脚步虚浮,一个踉跄,反而一PGU坐跌到榻榻米上。

我一时也不晓得该从那个角度cHa手,瞥一眼地上那个狼狈的男人,再回头去看隐忍着不愿哭出声音的nV子:怎样?要报警吗?

鸳鸯姐别过头去,一手握紧自己破损的旗袍,另一只手无力地朝後挥挥:赶走吧!赶走了就好。

我跟亚郑有几面之缘,其实不能说是素不相势,弯腰把他扶了起来。他眼gg还在看着自己的前妻,却没有太多抵抗的力量,让我半搀扶半挟持,一起往夜凉如水的街上走。

要我送你上哪去?要替你拦辆计程车吗?我话没问完,便看到前方路灯底下,停着一辆没熄火的陈旧轿车,驾驶座上,一个长发染成金sE的中年nV子。

我带引着亚郑朝狐狸JiNg的车上走。亚郑一路仍喑哑着喉咙在喃喃地骂:这没有心的娘儿们,这忘本的东西…

这原本是别人家的家务事,但不知为何,我当时一阵义气填膺,怒气不打一处来,开了车门,将他往内一掼,同样也用广东话吼他:你自己争气点吧!别再骂她「忘本」了,你Ga0清楚,飘洋过海的,她每天早晚三柱香,供的还是你郑家的祖宗牌位。

经由那一个事件,鸳鸯姐待我更加不同,看我的眼光,彷佛增添了什麽莫名其妙的化学作用。她开始积极地盘问我台北是否有交往的对像,开始疲劳轰炸般不停在我耳朵旁边灌输她的nV儿朱雀有多乖巧自Ai,在学校有多少男生在追之类的讯息。

这样一种很像肥皂港剧的氛围持续了一年,在那几次的住宿经验里,只要我房里的灯还亮着,鸳鸯姐动不动便会过来关心,棉被暖不暖?热水瓶是不是该换了?明明就是大隆冬的十二月天,她也要「扣扣扣」敲开门,问一声:有没有蚊子飞进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後来,反倒是朱雀沉不住气了。那一天下午,她拿了一把铜板来找我,我妈怕你不够y币去投那个电暖气,让我帮你准备了一些。然後,也不打算离开,倚在门边的落地镜子前面,苦恼地说:想想办法吧!这样下去会疯掉,你说怎麽给我妈一个交代?

怎麽交代呢?我也是啼笑皆非,你这样小的年纪,我怎麽敢碰你?

我也不准你碰我!朱雀叫了一声,而我们的对话实在无厘头,两个人愣了一下,同一时间笑了起来。其实,我学校里有男朋友了。

是吗?你跟妈妈去说啊!就不会一天到晚想招我当nV婿。

唉!我妈有你当标准,其他人都看不入眼的啦!何况,他也才二十岁,不像你有本事能赚钱,还会「英雄救美」。

我本想顶她一句这g我什麽事啊?,但看她皱眉嘟嘴,实在被那口若悬河的鸳鸯姐唠叨到接近神经崩溃。

後来,我们酌磨出一个馊主意,开始「冒牌约会」起来。其实就是藉故一起出门,从眼角余光若发现鸳鸯姐鬼鬼祟祟地躲在窗帘後面看,我们就故意拉拉小手靠靠肩膀,直到出了巷口转角,视线看不到了,才又赶忙分开。

朱雀的小男朋友吾郎,戴着厚重的黑胶框眼镜,眉清目秀,有一种都会少年罕见的内敛气质。我跟他们一起排队吃过几次麦当劳和可丽饼,逐渐也放心了,不至於间接地去促成什麽日後会不好收拾的犯罪。

但,这样的伪装,顶多也只能维持一段时期。那年夏天,当我一时疏忽莽撞,认真地Ai上了模特儿阿泥之後,局面就必须正式宣告真相大白罗!

鸳鸯姐完全不曾掩饰她对我的B0然怒气。我对她的欺骗,对朱雀的纵容,都让她无法谅解。而当我把nV朋友带到「白木屋」,她对人家的品头论足,简直到「挑衅」的地步。

有一回,她直接当着阿泥的面,丢了一串钥匙给我。最里面的房间还空着,让她去睡,不收你们的钱。还没结婚的nV孩子,跑来跟男生过夜,害不害臊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偏偏阿泥有一半的中国血统,听那一段中国话对她来说不是难事,当场一张脸胀得像她唇上的口红。接下来,我自然少不了一整个晚上不眠不休的赔罪讨饶。

就因为这样的冲突,危机防不胜防,之後有很长一段时间,我对於「白木屋」是完全绝迹了。有几次事前来不及订好饭店,被迫要领着阿泥去住希尔顿那种一个晚上八千块台币的天价旅馆,我咬紧牙关,还是不敢冒险再去敲鸳鸯姐的门。

那年春季,我终於为自己悲喜参半的跨国恋曲划下句点,回到「白木屋」的时候,神清气爽,整个人呈现出一种睽违良久的愉悦。

鸳鸯姐什麽也没多问,仍像对待家人一样地招呼我。旗袍里的柳腰,略微发福了,但颊上灿烂的笑靥依旧,只是聊起天来,话少了许多。

朱雀的男朋友吾郎前阵子曝了光,但因为刚考上了一个金光闪闪的名流大学,鸳鸯姐露齿一笑,算是勉强满意,没有闹出什麽家庭革命。

那天,她说要整治一锅「淮山炖J」,算是给我接风,唯一的条件是让我帮她把淮山挑个仔细。

有一个好电影,朋友刚寄来的,我看过很多遍啦,你再陪我看一次。她还是那麽殷勤,只是录影机换成了DVD,我正打算再洗耳恭听她那唱不厌的辞郎洲、李後主或山伯临终,没想到电视机出来的是周星驰的唐伯虎点秋香。

哈!「含笑半步癫」?真有那麽毒吗?走半步就毙命?哼,不能走,老娘难到不会跳吗?她还是那样喜欢跟着剧情b划,学的是老夫人跟唐伯虎斗法的怪招。

我看着她那样大开大合地嘻笑怒骂,那袭春花斑斓的旗袍啊!没让我联想周星驰,却又一次让我忆起梅YAn芳,她在胭脂扣里的名字,唤做如花,两个字被嵌成一付对联:如梦如幻月,若即若离花。

而我所认识的鸳鸯,旗袍底下的青春或许逐渐老了,但那样千帆过尽,一路行来的风景,却肯定是骨r0U丰颖,紮紮实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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