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光(1 / 1)

(' 台下瞬间炸开了锅,嗡嗡的议论声浪几乎要掀翻屋顶。 简逸愣愣地看着台上那个脊背挺直的女人,心口泛起密密麻麻的疼痛。 她的过去,竟经历过这些。那个瘦弱的、被家人当作货物卖掉的周美腰,和现在台上这个光芒万丈的周琼瑛,真的是同一个人。 全网直播的观看人数正在激增,弹幕如瀑布般冲刷着屏幕。周琼瑛似乎早已预料到这种震动,她只是淡淡一笑:“后来,我揣着四百多块钱,挤上了开往杭城的绿皮火车。” 蜷缩在气味混杂、人满为患的车厢连接处,她紧紧抱着怀中的小布包,窗外飞驰而过的,是望不到头的田野和低矮的村落。 当火车终于喘着粗气停靠在站台,周美腰被人流裹挟着涌出车厢。那是她第一次亲眼见到与老家小县城截然不同的喧嚣,高楼大厦如同钢铁巨兽般耸立,霓虹灯闪啊,闪花了她的眼。 她像一粒被狂风吹入沙漠的尘埃,渺小得随时会被吞噬。四百块钱,在老家或许能撑一阵子,在这里,又能买几天命? “起初我在一家炸鸡店上班,老板看我没地方住也实在可怜,就让我睡在杂物间。” 就这样,她开始了在杭城的第一份工作,拥有了一个可以暂时栖身的窝。 杂物间里搭了一张简易床板,旁边堆满了面粉袋和油桶。晚上老鼠在角落里窸窸窣窣,甚至大胆地在她脚边探头探脑,她缩在被子里,连呼吸都不敢太大声。 炸鸡店的工作很累,每天天不亮就要爬起来准备食材,一直忙到深夜打烊,她系上一条油腻的围裙,在油锅前炸鸡排,一炸就是半年。 手臂上被热油烫出大大小小的泡,她也只能重新拿起长夹子,像握着一把对抗命运的武器,再次伸向那口咆哮的油锅。 比起回家嫁给那个傻子,这点疼算什么?这里的油烟再呛,油花再烫,至少呼吸到的,都是自由的空气。 就这样,日复一日,她咬牙坚持了半年,麻木地重复着炸鸡排、擦桌子、拖地的工作。她强迫自己忘记过去,忘记未来,只专注于眼前的油锅和脚下的地面。 直到一场持续不退的高烧将她击倒。 长期的营养不良,超负荷的劳作,再加上巨大的精神压力,一个闷热的午后,周美腰感到一阵阵头晕目眩。她强撑着爬起来,眼前一片发黑。她摇摇晃晃地走到炸锅前,还没拿起夹子,就一阵天旋地转。 再睁开眼时,她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手上扎着点滴的输液管。肥胖的老板皱着眉站在床边,塞给她几百块钱:“小周啊,不是我不留你,你这身子骨…干不了这活。出院后…换个轻省点的吧,啊?” 轻省?在杭城,这两个字对周美腰而言是遥不可及奢侈品。 “你也是一个人出来打工啊?”清脆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带着关切。周美腰转过头,临床的女孩凑过来,递给她一个削好的苹果。 女孩看着比她稍大一些,脸色也有些苍白,但眼睛亮亮的,带着善意:“我叫陈若楠,急性阑尾炎,前几天刚做完手术。” 周美腰迟疑地看着那个苹果,又看看陈若楠真诚的眼睛,小心翼翼地接过来,小声嗫嚅着:“谢谢。我叫…周美腰。” “美腰?名字真好听!”陈若楠笑起来,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她自来熟地跟周美腰聊起了杭城的生活,聊工作的辛苦,聊租房的麻烦,她说她在做保洁。 “保洁?累吗?”周美腰轻声问。 “干啥不累呢?天天弯腰擦地,清理厕所,脏活累活都干。”陈若楠撇撇嘴,但随即又笑起来,“不过比在工厂流水线自由点,工资也还凑合,关键是…能按时拿到钱。” 见周美腰低垂着头不说话,她压低了声音:“你要是没地方去,出院后,要不跟我去试试?我们那儿好像还缺人。不包住,但管一顿中饭,咱们几个人合租,分摊下来房租很便宜。” 一股暖流猝不及防地涌上心头。在举目无亲的冰冷城市里,这份突如其来的善意,像一道微弱却温暖的光,照进了她绝望的深渊。 她看着陈若楠真诚的眼睛,用力地点了点头,泪水再次模糊了视线:“好!我去!” 在医院躺了三天后,她跟着陈若楠一起做了保洁。 “那时候我们一起租住在城中村阴暗潮湿的房子里,一起吃一锅打着荷包蛋就算丰盛的面。”想起那时和陈若楠相依为命的日子,周琼瑛脸上染了一丝怀念和哀伤。 写字楼的保洁工作,是另一种无声的磨砺。 有次她们一起蹲在厕所隔间里打扫卫生,门外是两个正在补妆的女职员。 “听说市场部新来的那个实习生是海归?” “是啊,家里有矿,人就是来体验生活的。” “真羡慕,咱们拼死拼活也买不起这里一个厕所。” “唉,人各有命啊!羡慕不来!走吧,今晚部门聚餐,听说去新开的那家米其林……” 笑声渐渐远去,伴随着高跟鞋的声音一起消失在 ', ' ')(' 走廊尽头。周美腰擦擦额头上的汗,继续手上的工作。 陈若楠撇撇嘴,压低声音抱怨道:“呸!什么命不命的!不就是投了个好胎吗?有什么了不起!”她看着周美腰沉静的脸,有些好奇,“美腰,你不羡慕?” 周美腰抬起头,透过明亮的镜子,看到自己穿着蓝色保洁服的身影。 她轻轻摇摇头,露出一个清浅的笑:“不羡慕,楠姐,真的。”她不羡慕,真的,只要不回到那个家,通一百个马桶,擦一千遍地,炸一辈子鸡排…她也愿意。 “至于我是如何从一个保洁小妹,一步步走到今天这个位置,”周琼瑛微微一笑,将众人的思绪拉回现实,“那就是另一个漫长的故事了,万幸,在我曾万念俱灰时,我遇到了人生中的第一个贵人,没有她,就没有今天的周琼瑛。” 台下,简逸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她。看着她此刻从容自信的脸庞,心中翻涌着难以言喻的情绪。 有心疼,有敬佩,更有深深的震撼——他终于明白她身上那股近乎偏执的独立和坚韧从何而来。 周琼瑛环视全场,目光坚定:“今天,我站在这里,不是来卖惨,也不是来博同情。我只是想用我的故事,告诉所有人,特别是那些和我有着相似经历的女孩们——” 她停顿了一下,一字一句,清晰有力地宣告:“命运或许给了我们一副烂牌,但怎么打,是我们自己的选择。再烂的牌局里,或许也藏着翻盘的可能!” 身后的大屏幕上,出现了一行字:《尘光基金》。 全场再次哗然,记者们的镜头疯狂地对准了屏幕。 “其实这些年,支撑我一路走来的,不仅仅是恨。”周琼瑛扬起下巴,目光扫过台下,“一路荆棘,我见过太多和我一样的女孩,她们被剥夺了读书的权利,被当作货物交换,在泥泞中挣扎,看不到一丝光亮。每一次看到她们无助的眼神,听到她们相似的故事,就让我想起当年的自己。” 大屏幕上的内容开始切换。一份份详实的文件,有汇款凭证,有项目计划书,无一例外,都清晰地印着“尘光基金”的logo。 “在我赚到第一桶金,公司刚刚站稳脚跟的时候,我就以个人名义,成立了一个非公开运作的‘尘光基金’。” 几年间,尘光基金默默运作,累计资助了两千名贫困女童完成学业,为超过一千名困境女性提供了职业技能培训或法律援助。所有的资金流向,完全公开透明,随时接受任何形式的监督与审计。 “这些,在以往我从未公开过,因为我不是圣人,我只是,不想让她们再重复我的路。” “我只想告诉她们,你看,我做到了,你们也可以!” 弹幕彻底疯狂,各大社交平台关于这场发布会的讨论,也陆续冲垮了热搜服务器。 周琼瑛尘光之路逃离原生家庭需要多大的勇气尘光基金背后的主理人 无数条评论在刷新,无数人在转发,无数个相似的故事在倾诉。 “泪崩了!‘让我炸一辈子鸡排也愿意’…这是对自由多么卑微又多么炽热的渴望!” “我也是逃出来的‘周美腰’,现在在另一个城市做外卖员。看到这里,我在配送站哭成了狗。周总,谢谢你替我们发声!” “重男轻女、卖女求荣…这是多少农村女孩的噩梦!必须严惩那些吃人的原生家庭!” “从保洁到科技女王,从被卖掉的‘赔钱货’到照亮他人的‘尘光’!这才是值得崇拜的偶像!” 台下的大部分记者也陷入了沉默,有几个女记者甚至悄悄抹了抹眼角。不过依旧有不依不饶的,还在执着地追问着。 “周总的过去果然是很感人的故事,但恕我直言,您说的这个贵人是那个包养您的那个金主吗?他究竟是不是网传的云辉总裁章先生?您是知三当三吗?” 尖锐的问题直刺而来,屏幕外的洛明明攥紧了拳头。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看着台上的周琼瑛。 周琼瑛脸上的表情并未有太大变化,只是眼神瞬间冷冽如冰。她正要开口——发布会大厅厚重的侧门被人猛地推开。 “什么狗屁章先生李先生的,”一袭红衣的女人走出来,正是黄韵如。她毫不客气地对着刚刚那个记者嗤笑一声,随后转向更多面对着她的镜头,灿然一笑,“阿瑛的天使投资人,当然是我啦。”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