攒刀 第59节(2 / 2)

萧尽使出千斤坠稳住下盘,却也数次听到脚下小石块滑落峭壁,不往下瞧生怕失足踩空,往下一瞧却又惊惧渊谷深不见底。宁承轻虽不会武功,但方才走来时已经历过险阻,眼下再走回去已十分熟练,反倒快些。

好不容易走到尽头,前方窄路缺了一大块。宁承轻道:“我过来时踩塌了一块,没想到要原路返回,这下却有些难走。”

萧尽瞧了一眼,见缺口约有半丈,不甚宽,若在平地轻轻一跨也就过去,但此时人在万丈悬崖上,稍有不慎便有坠落之虞,如何敢让宁承轻冒险跳跃,于是道:“你搂着我。”

宁承轻先将他拦腰搂住,再笑问道:“搂着你做什么?”萧尽提起一口真气,在山石上点了一脚,飞身跃去落在对面。宁承轻嘴上不说,腾空而起那一瞬,一颗心不由自主地提着,直到落下还砰砰直跳。

萧尽只觉他双手紧扣,脸贴着自己,心里也如小鹿乱撞起来。

两人到了开阔处,给身后到来的段云山让出空地,宁承轻松开双手道:“这后面就好走多了,你们跟得紧些,可别走散。”

他将衣袍提起,钻进山缝,山壁中四通八达,岔道极多,只是大多十分狭窄,人不能通过。宁承轻只跟着银角走过一次,竟然记得,毫不犹豫一路钻去。

不知走了多久,终于柳暗花明,三人眼前一亮,已到山壁那一头的林子里。

第一百三十一章 节外生枝埋伏深

萧尽远远望去已能瞧见来时的河岸,一条宽阔山路直通而下,沿途并未瞧见有人巡逻看守。

他道:“段大哥护着承轻,我打头阵冲下山去。”段云山道:“我上来时路上也有不少玄龙弟子,你身上有伤不可大意。”萧尽点头应了,将衣袍下摆系在腰间,拔刀在手,一个箭步冲出草丛,往山下飞掠。

他虽受了些伤,一天之内又接连与人恶斗实是疲惫,但见出路就在眼前,也是精神一振。段云山等他去得稍远些,未见打斗,才背上宁承轻跟着。

三人一口气奔到河边,萧尽问道:“段大哥,你藏起的船在哪?”段云山道:“我怕被人瞧见,将船留在那边山石后,需得淌水过去才能到。”他知道宁承轻不会水,萧尽也水性不佳,怕两人在水里反而麻烦,便想让他们在岸边等,自己过去将船撑过来。

宁承轻道:“一条船可不小,撑到岸边难免被人瞧见,还是一起过去的好。”段云山道:“那你……”宁承轻道:“不妨事,我闭一会儿气,这点路片刻就到了。”萧尽道:“我托着你,不让你沉下去。”

宁承轻道:“你顾好自己,上回当了落水狗就吓得脸色惨白。”萧尽正想说上回落水是担心他,可不是自己害怕,可又想此刻不是与他玩笑论辩的时候,便只笑笑不语。

段云山将绳子系在腰间,另一头扔给萧尽与宁承轻,叫他们抓住,在水中不可松开。宁承轻嘴上说不妨事,真要踏进水里,水面渐与胸齐,眼见要没过口鼻,不由有些犯怵。

萧尽在身后揽住他手臂,将他托起,自己却往下沉了些。宁承轻道:“你放开我,小心自己淹死。”萧尽道:“不会的,这里水还浅,你用力吸一口气,我送你往前去。”

宁承轻依言吸了口气,前面段云山边游边拉着绳子拖拽二人,萧尽又在后面相托,果然没有半点呛水,渐渐也不怕了。

三人转过山石,眼前一片开阔,左边有个岩洞,正是段云山藏起船只之处,可见岩洞空空荡荡,哪有船的影子。

段云山一怔,游水过去见绑在石头上的绳子已被割断,心道不好,忙返身游回对萧、宁二人喊道:“快走。”

萧尽反应极快,一听他话,立刻将宁承轻腰背揽住往回游,可人在水中不如平地自如,终是慢了一步。只见四周山壁上出现十几条黑影,人人张弓搭箭对准水中三人齐射。

段云山挥舞青渊打落几支飞箭,转头见萧尽带着宁承轻已没入水下。他心头一惊,又有数支羽箭射来穿水而入,却不见水中有血冒出,便想人在水下反而不易被射中。他吸一口气,也将自己埋入水里,睁眼往前一望,瞧见萧尽搂着宁承轻脚踩水底,用力一蹬往前窜出,忙游上去将二人护住,划向岸边。

萧尽只觉身旁不住有箭穿过,激起无数水泡,内心只盼不要伤到宁承轻。三人十分狼狈游回岸上,宁承轻猝不及防,来不及吸气屏息,呛了许多水,趴在岸边不住咳嗽。

萧尽自己也是喘息不止,却先拍他后背,助他吐出腹中河水。段云山站在二人面前,回头一望,见来时的路已被人堵住,魍魉双煞、岭北人熊等俱在。谢凤初越众而出,站在山路石阶上道:“冲云拳段云山,我早知有人接应他们,你倒耐得住性子等了这几天。你可知每回有人从谷外回来,船坞都需清点船只人手,你冒充艄公将船藏起,其实瞒不过我,不过是想等你自投罗网罢了。”

段云山心知断了去路,剩下唯有拼死相斗,将挡路的全杀了,或擒住谢凤初,才能迫他送自己和萧尽、宁承轻出去,因此恶斗当前,目光也变得凌厉起来。

宁承轻已将呛进肚里的水吐了个干净,虽十分狼狈,却不以为意,站直身子面向谢凤初道:“少谷主果然深谋远虑,算无遗策,既然咱们无路可逃又再落入你手,索性束手就缚,任由少谷主处置吧。”

谢凤初冷笑一声道:“你诡计多端,岂肯如此轻易就范,先叫他二人将兵刃抛下再说。”

萧尽与段云山都不存弃械投降的念头,且没了兵刃更是任人鱼肉,再无逃生可能,就都不说话,只严阵以待一场恶战。

宁承轻道:“少谷主说得不错,束手就缚是万万不能的。玄龙谷徒众不下百人,弟子数不胜数,对付区区三人还要咱们丢掉兵刃,岂不大失面子。”谢凤初道:“你不要多嘴多舌,既不肯放下兵刃,那就不客气了。”说完转头对余人道:“谁将姓宁的小子擒下,我升他为玄龙使,司授药执法,从此不受拘束。”

萧尽虽不知玄龙使是什么职位,但见众人听后蠢蠢欲动,想来十分诱人,岭北人熊更快人一步,长鞭一展向宁承轻卷到。

萧尽哪能容得有人在他面前伤害挚爱,立刻跨步抬刀阻挡,九节鞭将拒霜刀身卷住,二人各自一扯,均觉对方内力惊人。萧尽曾见过曾裘与丁以绣交手,知道他形貌魁梧憨愚,实则鞭法巧妙轻功不凡,因此早已严阵以待。曾裘却只听说萧尽在庐阳剑派比武大会上擒获封威,心想一个毛头小子,武功再高能有几何,不过是仗着同道相助,给他脸上贴金罢了,龙牙庐上群起围攻,更难辨别对方深浅,因此仍存小觑之心。

萧尽见曾裘扯着鞭子与自己僵持,其余人蜂拥而至,便手腕一翻搅动宝刀,拒霜摧金断玉,岂是寻常钢鞭能敌,不出片刻已将曾裘的九节鞭绞断一截。

曾裘见状,撤鞭后退骂道:“臭小子,仗着宝刀厉害毁我兵刃,老子要把你头拧下来啃着吃。”

萧尽充耳不闻,纵身跃起飞过他头顶,长刀直入往站在山阶上的谢凤初刺去。他与段云山一样念头,知道以自己这三人之力无论如何不能与谷中近百徒众相抗,唯有擒贼擒王,杀了谢凤初才有一线生机。

他飞身上前,谢凤初也已料到他心思,冷冷一笑,反往后退,掠上一旁山石,大有隔岸观火之意。萧尽纵跃之力已尽,必要落到地上再借力上窜,却见脚底数不清的人等他落下就要齐齐出手,不由头皮发麻,正自难办之际,段云山长绳甩出,卷着他腰身一把扯了回来。

萧尽有惊无险在敌群中走了一遭,暗骂自己沉不住气,贪功冒进,险些丢了性命。一旁宁承轻也心惊肉跳,生怕他掉进敌群被人乱刀砍死,好在段云山将他救回,不由自主去抓他手掌。

萧尽见他脸色煞白,不知是落水冻的还是受惊吓,自己与他相识以来,不论遇到何等样凶险也不曾见他如此,不由心中隐痛。

段云山大声道:“师弟,你身上还有毒药么?”宁承轻从龙牙庐下来,既拿了救命灵药,自然也带些毒药防身,听段云山问起,心领神会,笑道:“有的,师兄要什么毒药,见血封喉,中者立毙的毒药我可多得很。”

他伸手到怀里拿了个白玉小瓶,拔去塞子交到段云山手上。

众人都知他是江南药圣宁闻之的儿子,用毒之能不在其父之下,听二人对话,都略一止步不敢冲在前头。段云山将玉瓶里的碧绿毒水倒在青渊刀刃上,随后又递给萧尽。

萧尽杀手出身,荡邪诛恶也是光明磊落,从不屑在兵刃上淬毒,可今日生死命在旦夕,事急行权,再无对着恶人尽用君子之道一说,便也拿过毒药倾倒在刀身上。

众人见他二人当面淬毒,不禁心生惧意。宁承轻道:“瓶里装的太阴尸萤水,腐草化萤,耀采太阴,一时中毒死,即刻化为萤,正是干干净净的死法。”

萧尽一挥长刀,碧水自刀刃滑落滴在草上,绿草立刻委顿枯败,冒出缕缕轻烟。他此刻只想杀了谢凤初,与宁承轻、段云山一同离去,因此再不多言,提刀冲向人群左右劈砍。

众人见了毒水厉害,这时见他冲杀过来,都是一阵害怕,纷纷躲开避让。萧尽一阵冲杀,犹入无人之境,眼看便要杀到谢凤初跟前,曾裘大喝一声道:“废物,怕他什么!老子再来会会。”

他仗着鞭长,不必近身,全身劲力灌注手臂,以鞭身敲打长刀,一下一下力透鞭梢,只待将拒霜从萧尽手里砸落。

萧尽想要避开鞭势,曾裘手腕灵活,九节鞭如钢蛇一般游刃有余,在他身遭如影随形。萧尽既避不开,只得硬接,不出十招已手腕酸软,虎口胀裂。段云山也杀到跟前,趁曾裘对付萧尽之际,左手握拳打他肋下,右手短刀平削手腕。

曾裘右手挥鞭,肋下正是空门,段云山一拳击出料他必要撤步后退,萧尽便有进击的机会。可谁想曾裘见拳到身前,竟将九节鞭交到左手,仍旧舞动丝毫不停,空出的右手抬掌为爪,将段云山的拳头死死捏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