攒刀 第54节(2 / 2)

谢凤初哼一声道:“封威是什么东西,也配要我的人去助他,不过是借他莽夫蠢货的烂命一用罢了。”

宁承轻道:“少谷主如今已是玄龙谷真正的主人,别人的命自不必放在心上。封威虽嚣张莽撞,却非蠢货,十余年前他被我爹教训一顿,差点死在仇家手里,死里逃生后处处小心,尤其对玄龙谷这样以用毒闻名武林的地方更是防备,因而不像魍魉双煞等人一样被令尊以毒挟制。可你听说封威要找我报仇,生怕他不管不顾真将我杀了,那水月白芙和解药便都没了着落,于是派人有意接近封威,实则监视牵制,趁他得手之际再行别的方便,对不对?”

谢凤初道:“你说对就对,你们宁家人都这般聪明,可曾想到今日落在我手。”他脚步奇诡,腰身柔韧,明明在攻萧尽要害,忽然斜刺里跨步到宁承轻面前,右手一伸抓他脖子,五指扣紧直插肉里。

宁承轻只觉颈边剧痛,透不过气,目中却无惊慌之色。他左手抬起,扣动银镯机括,只听簌簌几声如风吹竹叶的轻响,谢凤初“啊”一声痛呼,松手捂着脸颊往后退去。

宁承轻将“蟠龙飞鳞”中的银鳞尽数射出,因二人距离极近,谢凤初又未防备,被淬毒的暗器射了满脸。

第一百二十章 妄以一念动非心

宁承轻抬手将鳞片收回,身形摇晃就要倒下。

二人一动一静,生死瞬息,萧尽猝不及防忙去搀扶,见他脖子上五个漆黑指印,皮肉已被割破,有黑血流下,不由吃惊。

他道:“可是中毒,我去逼他给解药。”宁承轻却道:“先出去,快!”

萧尽对他吩咐从不怀疑,立刻抱起他往屋外飞奔,刚踏出两步,听到身后谢凤初不知爬向哪里,伸手扣动机关,眼前屋门竟渐渐合拢。

萧尽心想,姓谢的受了伤先去找机关,必是认定关门便能将我们拦住,比他亲自出手阻拦有用,这门不知有什么古怪,可不能让它关在屋里。想罢,脚下一蹬,向正合拢的屋门飞扑过去,那门关得极快,片刻只剩一人才能过去的窄缝。萧尽心里砰砰直跳,腿眼心神却丝毫不慢,将宁承轻紧搂怀中,贴着门缝穿出。只听屋门砰一下关上,声音如雷,绝非木质,将他衣摆死死夹住,怎么也扯不开。

萧尽举刀一划,将下摆割去,背着宁承轻问:“你的毒要紧么?”

宁承轻道:“死不了,只需找些药来吃,不然好不全。”萧尽气道:“你早知有这凶险,也该知会我一声,我纵然演戏不像,多少能防他些。”

宁承轻自身后搂住他脖子道:“我自小毒里泡大,有分寸,就要他瞧瞧玄龙谷和江南宁家谁的毒更厉害。”

萧尽一面飞奔一面问:“你没将他毒死么?”宁承轻道:“我当日在飞鳞上淬毒时想的又不是杀人,只想将人制住。要知人死只有死路一条,活着剩一口气就有许多路可走。”

萧尽道:“那你说咱们现在走哪条路?”宁承轻道:“我来时见艄公撑船去了别处,谷中没船就能将人困住,但寻常人要逃跑自然先去河边,咱们反其道而行,到他药庐里搜刮些药材,先将我身上的毒清了再说。”

萧尽道:“好,只是不知药庐在哪?”宁承轻与他说话之际已到悬空廊上,放眼一望,龙身似的楼阁在峭壁上若隐若现。宁承轻抬头望山顶道:“药庐丹房都要起炉炼药,必在开阔的高处,你先往山上跑,有岔路我再指点你。”

萧尽一路往上走,宁承轻远远听见身后院中房门又再开启,知道是谢凤初见不能将他们困住,便开门追赶。片刻后,一道黑烟腾空而起直冲上天,犹如玄龙飞升,是谷中召集人手的讯号,宁承轻道:“谢凤初召了人来,快走,必要在他人手集齐前到山顶上才行。”

萧尽一鼓作气,快步如飞,奔到长廊尽头时,见有人在前堵截。他回头一望,身后也有人追赶,情急之下看雕栏外奇石嶙峋,虽险要却有几处可落脚攀援之处,于是将拒霜往身后一送,对宁承轻道:“你替我拿着刀。”

宁承轻接了拒霜归还刀鞘,双手一搂,牢牢将他抱住。萧尽心喜还未开口他已知晓自己用意,如此心有灵犀之人实在难得。他将宁承轻护住,右手一按回廊栏杆纵身跃出,脚踩一块凸起山石借势往上窜起,在山壁间攀岩而走。

追来的人见他如此大胆,背上负了一人还敢攀爬峭壁,都是一愣,半晌后才有人喊道:“快去崖上将他们拦下。”

宁承轻搂着萧尽肩膀,往脚下一瞧,只见山雾缥缈,如登仙境,一条小命全都倚仗这个背着自己的人,真真正正命运相系,心中甜蜜无比,丝毫也不害怕。

萧尽却专心致志,生怕一时失手,自己受伤倒不要紧,绝不能连累宁承轻。好在他身手了得内功深厚,轻功也大有长进,不出片刻已攀上山壁,见有平台可走,立刻翻身上去,将宁承轻放在空地上。

宁承轻举目四望,见又有一片庄园,却不像药庐模样,举目望去山巅隐约有紫烟升起,便道:“我瞧是在那里。”萧尽顺他手指一瞧,点头道:“是那里了,我背你去。”

宁承轻道:“不急,咱们沿途做些布置,好让他们没那么容易追上。”萧尽道:“你那些药可有带在在身上。”

宁承轻道:“我若带着,谢凤初如何能放心在我面前和你动手?咱们出门时早有人搜了屋子,告诉他毒药毒粉都在。”萧尽道:“我以为你会带药,所以只拿了银票在身上。”

宁承轻笑他道:“贪财小狗,舍不得银子。”萧尽道:“那是咱们买庄置地的钱,除了小命就它要紧。”宁承轻道:“很好,你可要好好收着,丢什么也不能丢银子。”

二人说话间已来到庄前,见有两个仆从端着食盒走来,宁承轻拉着萧尽躲到一旁,悄声道:“看样子他们刚从厨房出来,咱们摸过去瞧瞧。”

萧尽道:“去厨房做什么?你肚子饿么,可才吃过饭。”宁承轻道:“傻小狗,去厨房当然是找柴火、找菜油、找酒,放火啊。”萧尽吓了一跳,但想这玄龙谷招引邪魔外道,魍魉双煞、岭北人熊等都非善类,平生不知杀过多少人,这一把火未必能将他们烧死,不过是毁去一处魔窟罢了,于是跟着宁承轻去了。

两人摸进厨房,见有厨娘厨子和小厮在里面干活,萧尽过去一一点了穴道,搬到屋外空旷处,随后回来,宁承轻已搬了菜油沿路倒在各处。

萧尽拿火把将油点燃,烈火腾然而起,如火龙般窜去,登时便将山庄一角烧起来。宁承轻道:“这里山高,没有河水可救近火,这下非烧完不可,咱们快去山上药庐。”

萧尽与他一同上山,回头见风助火势,熊熊燃烧,只可惜这巧夺天工的悬空壁廊和雄大庄园,又见众人原本赶来抓他二人,此刻却因火势不得不停下救火,不禁莞尔一笑。

宁承轻知道大火一起,众人手忙脚乱,再顾不上他与萧尽,便自己走上山去。

两人互相扶携,沿小径来到山巅,果见有七八间屋子,门外晒着药,屋前空地种满各色药草,几名药童正在煎药,屋后几个丹炉生着火,不知炼的什么。

药童们听见声音,抬头瞧有生人进来,都是一愣。萧尽怕他们叫喊,也是出手如风,将各人穴道点了,抬进其中一间屋子。

宁承轻道:“谢凤初说他这玄龙谷里什么药都有,我瞧瞧他有没有吹牛骗人。”他四下一转,几间屋子各有千余个药屉,打开每样药材都是少见的极品,连他宁家山谷中绝迹的药草也颇为丰足,不由艳羡道:“不错,他还算老实,果然比我家昔年藏药还齐全些。”

他拿了桑皮纸,一个个药屉打开,将珍贵至极的药抓了许多,一一包好放在一旁。萧尽虽不懂药理,但见药屉如此之多只觉有趣,见到从未听过的药名便打开瞧瞧。

宁承轻道:“你小心些,有的药闻一闻也是有毒的。”萧尽道:“我血里有你的血,闻一闻总不要紧。”宁承轻笑道:“我那一点血早被你受伤流光了,哪还有用。”

萧尽听了便不再乱翻,见有个药屉上写着“陈皮”,忽觉奇怪道:“陈皮是什么用毒常用的药么?”宁承轻道:“入药常用,理气健脾,燥湿化痰,是治病的,制毒不用。”萧尽道:“你说这里的药屉是不是每种药材各有一个?”

宁承轻道:“我看了这半边,应是如此。”萧尽道:“那为何陈皮却有两个屉,不常用,为何多备一个,莫非是忘了写错?”

宁承轻听他这么说,也觉奇怪,问道:“你哪里还看见一个陈皮?”萧尽带他找了另一个,打开一瞧,里面果然是晒干的陈皮,于是又到后来那个药屉前打开,里面却空空如也。

萧尽道:“是空的,或许写错了,也没那么多可放才空着。”宁承轻沉吟不语,伸手将药屉整个抽出,见里面甚浅,中间有隔层,可从后边抽出。抽开木板,下面放着个玉盒,盒盖上有两行字:“苦海渡彼岸,一念即焚身”。

宁承轻心中一动,将盖子打开,见盒中细细密密放着几十枚小指尖大小的药丸。他放到鼻尖闻了闻,笑道:“原来是这个,咱们可不怕他们打上来了。”

萧尽问道:“这是什么?”宁承轻道:“魍魉双煞、岭北人熊那些人,在江湖上都是作恶多端,杀人不眨眼的恶人,却心甘情愿为玄龙谷卖命。若谷主是谢重行,依他手段智谋倒合情理,但他儿子谢凤初目光短浅,为人阴险,心里那点心思怎样也藏不住,恐怕不能服众,还要靠他爹留下的手段维持。”

萧尽道:“莫非这就是谢重行逼他们服的毒药?”宁承轻道:“我本想找些剧毒做成药粉逼他们将船召回,送我们出谷,眼下有更好的法子,还能看出好戏。”

萧尽见他如此自信,心里的忧心烦恼也散了,笑道:“我与你在一起看了不少好戏,这回又是什么?”

宁承轻道:“你先来替我抓药。”萧尽道:“这才是,先将自己身上的毒解了。”宁承轻道:“我身上的毒哪有他们身上的毒要紧,你依我的方子去抓药,我要做这毒药的解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