攒刀 第44节(2 / 2)

次日,萧尽沿途四处张望,只盼能再瞧见那青袍人,可惜路人芸芸,只不见那人踪影。

约莫中午时分,已到滁州城里,两人初到滁州,样样都觉新鲜。此时已是暮夏初秋,白天虽炎热,傍晚后便十分凉爽。二人不急去寻荆州三杰,先找了落脚处寄放马匹,用过午饭又出门游玩。

宁承轻边走边瞧,路遇客栈酒铺都停下细瞧。他心知荆州三杰以盗墓为生,平日里得了手也要各处留暗号与人销赃,若有记号自然人已到城里。正找寻间,迎面走来一个手持卦幡的算命先生,路过身旁忽而止步,对宁承轻道:“公子面相清秀不俗,他日必有奇遇,公子可愿移步听在下细说?”

宁承轻一眼既知他是易容,双眼十分熟悉,分明是荆州三杰中的老二石不三。他笑笑道:“好,我正想算命,求个姻缘,先生请吧。”

萧尽一时没瞧出来,听他说要求姻缘,竟是一怔道:“你求什么姻缘?”宁承轻暗暗好笑,石不三怕人看破,演得十分真切道:“自是成家立业,娶妻生子的好姻缘,这位公子也相貌俊朗,何不同往?”

萧尽道:“我不要娶亲。”宁承轻笑道:“你不娶亲,那要娶谁?”萧尽道:“我……”只说了一个字,石不三已将二人领到街角,进了一家小客栈。

宁承轻拉着萧尽上二楼客房,刚一进门,一旁已有人将门掩上。萧尽警觉,将右手搭在刀柄上,却听一人道:“小娘……嗯,那个……那个……”

说话的正是钟不四,萧尽见屋中三人,荆州三杰都已到齐,这才放心,琢磨宁承轻方才说的求姻缘应当是假话。

仇不二道:“两位,咱们兄弟三人十天前就到了滁州城,在城里等了许久,每日上街寻找,今日总算等到两位到来。”

宁承轻笑道:“那山里的宝贝可还能入得了三位的眼么?”提起山中陵墓,三兄弟喜上眉梢,可见收获颇丰,不能与往昔所掘之墓葬同日而语。

仇不二道:“若非公子提点,恐怕这山中宝藏早晚落入他人之手。如今咱们兄弟已将贵重之物自陵中取出,沿途变卖,如今凑了三十余万两,折成银票,都在这里。”

萧尽大吃一惊,他自小虽衣食无忧,但平素用不到多少银两,出门在外最多从义父那里支取些碎银,近来虽从曲敖处得了数千银子,又得夏家赠了盘缠,但也未及万两的数目,乍一听仇不二等人将墓葬财宝变卖后竟得了三十多万两,内心震惊实难形容。

宁承轻却不以为意道:“比原先盘算的少了些,可是便宜卖了?”仇不二不敢与他扯谎,说道:“只因急着脱手,东西又多,难免贱卖一些,但也不亏多少。咱们兄弟三人商量过,当初公子传话,说五人平分,两位只得四成,今日所得之数已远超所想,因此由我这当大哥的做主,愿将三十二万两银子做对半分,咱们各拿一半,公子意下如何?”

宁承轻道:“很好,你既有此心意,我却之不恭。”仇不二当下数了十六万两银票给他,石不三更是恭敬,拱手道:“请公子赐我兄弟三人解药,以解两年多来的忧心烦扰。”

宁承轻道:“那是自然,只是我现下手头没有,等我将药方写了,你们去药铺抓药回来再制解药。”

三人一听,立刻研墨取笔铺纸,宁承轻仔仔细细将秋阴离魂香的解药写了好大一张方子,数一数竟有近百味药。

仇不二生怕钟不四去抓错药,便派石不三去。石不三平素也算颇有学问,但对丹方实在不通,见方子写得工工整整,不但列举所用药材,还将分量用法写得十分详细,况且宁承轻写时毫不犹豫一挥而就,不敢怠慢,忙忙地赶去药铺赎药。

宁承轻又交待仇不二道:“这药只服一剂就好,服下后因要解毒,大约会有半个时辰腹痛如绞,忍一忍,待到不痛时便即痊愈。你们来得正好,秋阴离魂香每到秋日发作,下月又是白露。”

仇不二再三感谢,倒非全为解药,实是这一笔横财从天而降,喜不自胜,兄弟三人亦可同享荣华,一切皆为宁承轻所赐,只盼今后多与他亲近,有了好买卖不忘自家兄弟。

宁承轻将银票收好,转身要去。

钟不四道:“小……公子,我原见你们有三人,上回在枫林镇客栈里也不见另一位老兄,不知他人在哪里?”

第一百章 古道荒寺青衫客

宁承轻道:“你问这个做什么?莫非找他有事?”钟不四搔了搔头道:“不不不,只是那日咱们兄弟三人正要上山摸金,山下一个十来岁的穷小子在路边卖东西。老子……我见他身边带着条小黄狗颇为眼熟,倒像公子你往日身边带着的那条。老子心里生疑,过去一瞧,那小子卖的东西里有件长袍,也像与你们同行的那位兄台的衣物。”

宁承轻一愣,转过身来道:“黄狗多有相似也就罢了,我师兄穿什么衣物,你怎么记得?”

钟不四得意道:“老子干这一行别的没有,眼力却非自夸,自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你师兄虽穿着朴素,但也非山民贫户可比。我与他见过几次自然记得,况且小狗也像,这才留了意。我只当那小子偷东西卖,吓唬他一回,是大哥拦着,才给他钱将衣服买下。那小子趁我不备,唤着狗子往山里跑了……”

他絮絮叨叨个不停,宁承轻时隔数月又再听说段云山的消息,自是惊喜交集,不由自主浑身颤抖,生怕钟不四说的是不实之言让自己空欢喜一场。

萧尽见他如此激动说不出话来,便替他问道:“你们买下的衣服,可带在身边?”

仇不二道:“咱们只当那小子偷了两位的包裹,但也拿不准,怕是误会。衣服在这,正好物归原主。”说着他去床边拿了个小包裹,打开一看果然是段云山一件穿旧的长袍。

宁承轻睹物思人,不住地想,有人将师兄的衣物卖了,为什么要卖衣服,是缺钱治伤还是,还是……

他聪明过人,片刻间已将所有可能想了一遍,但想到有人找到段云山的尸首,将衣袍剥下变卖,内心如万剑攒刺,不敢再想。

萧尽安慰道:“当日咱们在山下寻找时,捡到段大哥一截衣袖,这件衣服完好,是他行囊里的,想必他为人所救,抓药治伤又需银两,便托人卖些随身之物。如今有了他的消息,连金角也没丢,咱们即刻回返,一定将他找到就是。”

宁承轻明知这是抚慰之言,但想他说的也有理,纵有万中之一的可能也要尽力去找,当下点头道:“不错,既有消息就是好事,你们且将当日情形细细说明,在哪处山下,卖东西的人形貌如何。”

钟不四说话罗嗦,便由仇不二将来龙去脉详细说了一遍,宁承轻记在心里,末了向二人道谢。

荆州三杰自与他撞见,不是被差遣来去就是以解药要挟,哪见过他如此客气有礼,仇不二与钟不四面面相觑,大有受宠若惊之感。

钟不四道:“小公子,咱们也算有缘,今后有烦难之事尽管来找。还有,那个,那个,有横财买卖,自然也不要忘了我们兄弟。”

宁承轻闻言一笑道:“是该如此,我记得了。”说完告辞而去。

萧尽与他出了客栈,见他心事重重,神魂不定,就去城里各处采买吃穿用物,另选两匹脚力健旺的好马换过,打算今晚歇息一宿,明日一早便返程回枫林山镇寻找段云山下落。

夜晚入睡,他见宁承轻将师兄的衣衫放在枕边,知道他与段云山平日相处虽似主仆,实则感情弥深,若段云山真遭不测,不知他该如何自处。想到这里,萧尽心生怜惜,睡在身侧将他轻轻搂住。

宁承轻觉他身上温暖,胸臂宽阔,埋头在他怀中便有了依靠,不过多时渐渐睡去。

次日醒来,换衣整备,上马赶路。

二人来时按辔缓行,游山玩水,有时遇到大镇一留就是数日,如今有了急事,归心似箭,一连几日晓行夜宿,除了打尖休息,不做片刻停留,只盼回到枫林镇时荆州三杰说的穷小子还在,便能打听段云山的下落。

这日贪赶路途,日落时错过宿头,萧尽眼见宁承轻面有倦容,疲累不堪,不忍叫他露宿荒野,远远瞧见有点灯火,便想去瞧瞧是否农家愿意借宿。

两人一同前往,却见灯火处只是座破庙,庙中起了火堆,一群人正聚在一起将一只野狗宰杀剥净,架在火上烤肉。

萧尽还未进门,已闻到浓浓酒气,又见众人在佛堂菩萨像前吃肉喝酒,料想不是善类,便不打算进去。谁知他刚一退步,马匹打了个鼻响,顿时将庙中众人惊动起来。

背对庙门的大汉伸手一摸单刀,喝问道:“什么人?”

萧尽见躲不脱,只得回一句道:“在下路过,误将庙中火光当做农庄,惊扰各位好汉。在下无意冒犯,这就离去,还请恕罪则个。”

大汉单刀一振,大声道:“什么恕罪不恕罪,和尚庙人人住得,既然借宿何不进来一同喝酒吃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