攒刀 第37节(2 / 2)

等他回来时,封威不知从哪得来一副镣铐,将宁承轻双手铐住,一手抓他后心,一手仗着拒霜坐在殿外门槛上。

封威那张残缺不齐的脸在屋檐下阴沉可怕,望着萧尽一笑道:“我现在要剐了这小子,点他哑穴听不见惨叫实在无趣。臭小子,你见没见过活剐?今日让你开开眼。”说罢解了宁承轻的哑穴,将他衣衫扯开,提刀就往肩头削去。萧尽目眦尽裂,却异常冷静,双拳紧握,脑中翻翻滚滚已想了许多拳招掌法,立刻要上前与他拼命。

二人一个举刀一个握拳,生死一线之际,宁承轻忽道:“你要将我千刀万剐当然可以,只是小心些,千万别将血溅在自己身上。我爹从小喂我吃药,令我血中带毒,沾上一点立刻毙命。”

封威见他年轻,原不放眼里,其父宁闻之当年随风下毒害自己遭仇家围攻,断手毁容,这笔账定然要算。宁承轻说自己从小服药,血中带毒,换了旁人决计不信,可他既是宁闻之的儿子,封威心中便将信将疑,有了几分忌惮。恰巧这时有只老鼠在殿中爬走,封威一把抓起,刀尖在宁承轻肩上割一道口子,逼那惊慌失措的老鼠舔了。

宁承轻血中之毒在宁家山谷中已用药消解,如今至多只能令人昏晕不起,并不致命,然则人鼠有异,人不死,鼠却未必。封威见老鼠只稍稍舔了几口血,不出片刻就哀叫丧命,不由暗暗心惊,心想宁家人果然用药歹毒,当老子的竟将儿子炼成毒人,幸好方才没有一刀下去,否则血溅到脸上嘴里岂不死得不明不白。

封威心思险恶,从不以善意揣测他人,自然不信宁承轻是好心相告,定然有十分恶毒的后招。他一把将人抓起,斜眼瞧着萧尽道:“臭小子,你过来。”

萧尽知道他叫自己过去绝无好事,但望了宁承轻一眼还是毫不犹豫上前。

封威知他刀法出众武功不弱,也有所防范,等他走到跟前,忽然伸手一抓,握住他手腕。

封威冷笑道:“小子,我看你干活不错,留在身边几天当个杂役还省事些,就是你会武功令我很不放心,索性先将武功废了,由你亲手来剐这姓宁的小杂种岂不省力,哈哈哈哈。”

萧尽听他放肆大笑,随后脉门一紧,封威的内力排山倒海向自己全身要穴冲来,若自己内力不及不能抵挡,片刻间就要被他搅得筋脉大乱,一身修为前功尽弃。

他想到这节,自然不能坐以待毙,也运起内力相抗,可刚一运功却瞧见封威将宁承轻踢倒在地,抬脚踩他胸口。萧尽心头一滞,仿佛这一脚踩在自己身上,内力顿时紊乱。他忙稳住心神,告诫自己不可心乱,伸手往腰间一摸,摸到青渊,呛一声拔出,对准封威颈侧就是一刀。

封威昨夜黑暗中只缴了他长刀,不防他还有短兵,一时没防备,眼见刀来,将铁手举起到颈边一挡,断喝道:“找死!”说罢抬脚踢起拒霜,往萧尽胸前飞去。

萧尽一时挣不开被封威握着的右手,只得侧身躲避,谁知封威手掌一翻将他半边身子捏得发麻,只避过半圈已不能动弹。拒霜乃是宝刀,萧尽比谁都清楚,如此当胸一刀必定有死无生,神仙难救,宁承轻在地下看到也面露惊惧之色。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银光飞来,当一声将拒霜挡下。萧尽来不及看是谁放暗器相助,已听头顶暴喝,人影落下原来是程柏渊尾随而至,擎刀力劈,犹有雷霆之势。

封威一见是他,并不将这老头儿放在眼里,只是自己一边与萧尽拼斗内力一边与程柏渊对战也十分麻烦,不得已内力一收,铁手迎刀,将程柏渊单刀接下。

程柏渊翻身落地,又再扑上,瞬间与封威战在一处。

萧尽死里逃生,立刻回身捡起拒霜,先将宁承轻拉到身旁解开他穴道,再一刀斩断镣铐,起身便要上前为程柏渊助阵。

封威论武功在程柏渊之上,可程柏渊与人拼斗自有一股豪莽之气,更何况要报昨日失手之仇,每每出刀都似同归于尽,一时竟将封威逼退几步,左支右绌十分狼狈。

萧尽见程柏渊占了上风,对封威这等恶毒之人不必讲什么江湖道义,该当除之而后快,就举起拒霜,力贯手臂,刀尖寒芒闪闪往封威后背刺去。

封威腹背受敌也不慌乱,身形一晃自二人夹击间闪过,萧尽本来一刀势在必得,谁知他竟有余裕闪身躲避,这刀眼看要从程柏渊胸前刺入,不由吃惊,连忙推右臂将长刀去势荡开。

程柏渊分明死里逃生,仍旧面不改色,抬刀往封威追砍,萧尽不禁都佩服他武勇,心想这老头儿当敌人时死缠烂打着实烦人,成了同伴倒如虎添翼。二人携手,一个快攻,一个死守,将封威拦在院中。

封威当年从数十个仇家手上逃脱,劫后余生捡了条命,便觉自己命不该绝自有天佑,愈发凶狠放肆,只想寺中三人今日谁也别想逃脱,当下右拳挥舞,打在程柏渊单刀上。

铁拳钢刀相交,当一声巨响。程柏渊胸口一震,气血翻涌,单刀差点脱手,心想这恶贼内力如此深厚,倒不可莽撞。

萧尽见二人拳刀相碰,程柏渊倒退一步,脸色古怪,封威却已追上前去拍掌。他忙挥刀横劈,封威听到刀声,脚步错开矮身避过,左拳一收,右拳猛击程柏渊下腹。

他何等狡诈,两相比较,已知程柏渊看似前辈高手,实则武功内力均不及身后这小子,自己一味攻程柏渊,又可快些将他杀了,又可让那小子不得不抽手援救,即便以一敌二也丝毫不惧。

正得意之际,忽而嗅到一阵异香。

寺中原本到处血味,被萧尽打水冲了冲,已淡去许多,但院里无树无花,怎会有香气扑鼻。封威闻到异香,忽觉脑中一阵晕眩,眼前渐渐发黑。他心道不好,打得兴起,竟忘了那姓宁的小子,转头一瞧,果然见宁承轻手握一个小小木瓶,正借着微风往他散毒。

封威也算果断,立刻拳风一扫,扫开程、萧二人,飞身上房往林中奔去。

程柏渊吸了药粉,一样头晕目眩,待要破口大骂,萧尽赶来将一颗药丸塞进他嘴里道:“老爷子,你快含着,过片刻就好了。”

第八十五章 江湖得逢应有义

程柏渊正觉天旋地转,口中已被萧尽塞了药丸。他本想抗拒,可药丸入口即化,一股清甜之味混着唾液涌入喉头,立竿见影,瞬间神智清明,再无晕眩之感。

萧尽道:“老爷子,你坐下打坐调息,我去追封威。”

程柏渊听他如此一说,原本想打坐运功的念头立刻烟消云散,气道:“什么?老夫好得很,哪里需要打坐调息,封威那恶贼轮得到你去追?”说罢他就提起单刀想翻身上房,萧尽怕封威歹毒,程柏渊一个人追去遇险,可又不能放宁承轻独自在这,不由左右为难。

宁承轻道:“老头儿,你要去送死不关我事,可姓封的奸险狡诈,恶毒凶残,方才还说要将我千刀万剐。若他声东击西,调虎离山,再回这里杀我,你怎么向江湖群豪交待?”

程柏渊一愣道:“他为何杀你?又与我何干?”宁承轻道:“封威当年在我爹手里吃了亏,要把这笔账算在我头上呢。”程柏渊不屑道:“这恶贼杀人如麻全无人性,人人得而诛之。在你爹手里吃的亏,为何算在你头上?”

宁承轻道:“我也不知道,你说是为什么?”程柏渊又一愣,知道他含沙射影,在说自己领一群江湖人追讨他的事。虽说父债子偿之说并无不可,但真要细究与封威这等不分青红皂白、迁怒无辜的人又有什么分别?

程柏渊被宁承轻问得一时语塞,说不出话。宁承轻道:“这封威也不忙去追,他中了沉香引的迷香,没有解药内力不能自如运转。再说他没能杀我自然还会再来,我们大可在这守株待兔,你不放心,也可回去找齐人手再来,温南楼夫妇想必已在赶来的路上。”

程柏渊道:“我去了,又被你这小子逃走怎么办?”宁承轻道:“咦,方才你自个儿要去追封威,我们要逃早已逃了,还留在这里与你罗嗦什么?”

程柏渊与他逞口舌之利自然比不过,心想说这几句话的功夫,封威早已跑远了,索性将单刀一扔,盘腿坐下休息。

宁承轻见萧尽忧心忡忡,知道他担心这次又没能除掉封威,留这样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如影随形在周遭,实在隐患不小,于是过去拉着他的手到一旁坐。萧尽见他肩膀一片血红,虽伤得不重,却也心疼,取了金疮药给他止血包扎。

宁承轻并不觉疼痛,反而拿了样东西给他道:“你瞧这是什么?见过没有?”萧尽往他手心望去,见他捡了暗器,是枚小小银镖。

萧尽心知要不是这一镖,方才必定已被封威挑刀刺穿胸膛,但不知放镖的人是谁。他拿了飞镖去给程柏渊认,程柏渊哼了一声,说自己行事向来光明磊落,一辈子都不屑用什么暗器飞镖、毒药迷香。

萧尽又走回来细细端详银镖,只觉平平无奇,没有丝毫痕迹可寻。他将银镖还给宁承轻道:“我没见过,不知是谁出手相助,又不肯露面。”

宁承轻道:“这镖寻常,自然是放镖之人有意为之,不想让人看破身份。既然他不肯露面,那多半是你我认识的人,你想想会是谁?”

萧尽想了想道:“莫非是曲大哥?”宁承轻道:“曲大哥虽是绿林出身,但在江湖上并非见不得人的匪徒,反而行侠仗义声名在外。再说我们与他志趣相投,险境中再见为什么他要藏头露尾不肯露面?”

萧尽点头道:“不错,那是谁?难道……难道是……”宁承轻知道他想说什么,摇头道:“师兄更不能躲着我们,你再猜。”

萧尽只说猜不到,转念一想又犹犹豫豫道:“不是孟姐姐,她不用暗器,也不必躲我。我只想到一个人,唐寒,可这人不知是敌是友,表面示好,暗地里的心思难懂。唉,我是瞎猜的,实在想不到有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