攒刀 第34节(2 / 2)

群雄见他高举长刀,拒霜刀刃在艳阳下寒芒闪闪、虹霓灼灼,端的是把绝世宝刀,刘迎年方才拿出的宝剑“泰清”与之相比也略有逊色。群雄见了均想,这样的宝刀只要见过一眼自然过目难忘。

伍清岩瞧了一会儿,却支支吾吾。宁承轻知道他心里明白绝不是这把刀,只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又不愿开口说不是,驳了师兄的面子。

宁承轻道:“伍少侠不必着急,可细细观看,慢慢回忆,毕竟时日久远,即便说错也不要紧。”伍清岩好似下了决心一般,抬起头道:“不错,正是这把刀,只是那日天色已晚,月光下不似现在这般精光耀眼。”

宁承轻面露微笑,将拒霜捧住送到他眼前道:“伍少侠再仔细瞧瞧。”伍清岩道:“不用瞧了,那人自称赤刀门杀手,手执长刀,杀害我掌门师兄,我决计不会看错。”

宁承轻道:“好,既如此,咱们就来讲讲这刀的来历。”他目光一转,落在刘迎年身后的夏照风父子二人身上,见夏照风嘴角含笑,微微颔首,夏青棠更是面露得色,颇有自豪之意。

宁承轻道:“我瞧见江南灵器山庄的夏庄主在这里,就不班门弄斧,夏庄主精擅铸剑,当世欧冶,晚辈斗胆,想请夏庄主来认认此刀。”

夏照风哈哈一笑,回礼道:“公子说笑,我不过是个爱敲敲打打,捣弄些破铜烂铁的闲人罢了,怎敢与龙泉祖师比肩,不过瞧一瞧刀剑还是说得过去。青棠,你去瞧瞧公子手中这把刀吧。”

夏青棠早等不及,听父亲如此一说,立刻站出来道:“各位前辈有礼,晚辈不才,替家父认一认刀。”说完走向宁承轻,细细瞧他面容,笑道:“借公子宝刀一观。”

宁承轻也笑笑,将拒霜递给他。

夏青棠拿刀在阳光下一照,屈指轻弹,一声清吟便自刀身传开,如风吹涟漪,雨荡清波。大殿内外原本有些嘈杂的人声顿时静了下去。

夏青棠道:“这刀如玉斯曜,若影在水,光似烛龙,色夺虹霞,名为拒霜,是十二玉英花客之一。”宁承轻道:“夏少庄主好眼力,这刀正是十二玉英花客之一。”夏青棠笑道:“不是我好眼力,这刀本是我灵器山庄玲珑堂的藏品,数月前我爹才刚赠予一位故友,两年前有人拿这刀四处杀人,怕是不能。”

此言一出,群豪便都去瞧着伍清岩,心想这二人之中定有一个说了谎话,只不过一个是霜华剑派的无名小卒,另一个是灵器山庄的少庄主。伍清岩方才迟疑作答,已是没什么自信,夏青棠却清清楚楚说出这刀来历去向,众人心中判断自然偏向他。

伍清岩脸涨得通红,慌不择言道:“夏少庄主如何证明这刀是贵庄所造,又如何证明数月前才转赠于人?”夏青棠道:“十二玉英即十二柄刀剑,皆有铭文篆字,眼下正藏于灵器山庄玲珑堂内,宝刀已赠,锦盒仍在。除了这柄拒霜外,还另有十一件。此处比武大会终了,伍少侠可亲自去看。”

说罢他往刘迎年身旁一凑,笑着道:“外公也一起去,青棠近日学爹爹的手艺打了几口好剑,请外公去瞧瞧。”

刘迎年只有一个女儿,生下这外孙自然十分偏爱,听他撒娇卖乖,压不住脸上笑意道:“好好好,我也去,连你外婆和表弟也去。”

宁承轻道:“伍少侠,如此说来这刀来历可证,想必如少侠方才所言,那人刺杀贵派掌门时日已久,况且当日天色已晚,又是生死之间,没有瞧清楚、记真切情有可原。”

伍清岩道:“那……又或许是凶手偷盗宝刀行凶。”他平日默默无名,从未在如此多武林英雄面前说话,不免有些怯场,言语之间也失了条理。宁承轻却毫不畏怯,微笑道:“这也不成道理,夏少庄主说这宝刀是数月前由夏庄主赠予友人,难道夏少庄主说谎?或是夏庄主记错了?还是凶手想到有今日这一节,特地在两年前盗取宝刀,杀人后又再送回,为自己脱罪?”

他能言善道,说得有理有据,群豪中哪怕好武愚鲁之人听了也觉奇谈,若真有人能神机妙算,未卜先知算准两年后的今日会发生什么,岂非已成天仙神算?

伍清岩还想辩驳,苦于夏青棠亲自出面作证,夏照风虽未说话显然也是帮着儿子,再说灵器山庄向来不过问江湖恩怨,何必自会名声包庇一个残害武林正道的凶手?

宁承轻道:“刘掌门,依你看,此事孰真孰假?”刘迎年主持比武大会,众人自然盼他定夺,可夏照风是他东床,既是自己人自然偏心,可若当着这许多人的面只说是自己女婿信得过,未免难以服众。他想了想,对夏照风道:“照风,不知你数月前将这拒霜宝刀送给哪位高人,又落在这……这年轻人手里?”

夏照风笑道:“不瞒岳丈,拒霜刀正是我亲手赠给这位萧少侠。”

萧尽听他提到自己,忙行礼道:“夏庄主,恕晚辈失礼。方才事出突然,不敢上前相认,唯恐给夏庄主惹来麻烦。”夏照风扶起他道:“哪里的话,萧少侠光明磊落,我也只是实话实说,哪来的麻烦。”

夏青棠立刻走来拉着萧尽,明知故问道:“萧大哥好久不见,这几月在哪里逍遥,我那金兰兄弟呢?”他生性活络,不等萧尽回答又到刘迎年面前道:“外公,这位萧大哥便是当日救了姐姐的人。”

刘迎年见外孙与这年轻人如此亲热,又说救了自己外孙女,心中已认定其中深有误会,对萧尽也客气了几分。

刘迎年唤过夏红云,夏小姐将自己深夜遇袭,被萧尽救了一命的事轻轻说了。群豪见她闺阁少女,不会武功,说几句话就脸红,心中都想这样害羞的姑娘应当不会说谎。

焦清阳见师弟受挫窘迫,便道:“我师弟记错了,当日凶手用的应当只是寻常刀剑,两年前他身上血印仍在,夏庄主出来作证也不能洗脱他嫌疑。”

宁承轻道:“至少杀害静嵩大师的人,绝不是他吧。”焦清阳道:“静嵩大师遇害时,我派并无人目睹,不能断定。”宁承轻道:“焦大侠言辞谨慎,不妄语断言,好得很。既然如此,咱们就将那些死在赤刀门手上的各派高手列举出来,需得要时间、地点一一印证,若有人证更好,各位意下如何?”

众人心想这法子虽麻烦,但也公正,仅凭一两人之口的确不能令人信服,如此也好将各派死伤做个统算。刘迎年道:“很好,咱们既是名门正派,不做那等空口白牙,诬陷好人的勾当。”

他挥手招来几个苍穹剑派的弟子,又叫了几个长生道院的道童,去准备笔墨纸砚,就在这殿上搭台,请各派有遇害者的各自记下时日、地点,以及当时所见凶手形貌等等。

宁承轻见众人忙碌,抱着拒霜回萧尽身旁,将刀还给他。

萧尽道:“你可把这事闹得越发大了。”宁承轻道:“再大也没我的事大,你怕什么,只要人不是你杀的,自然就有话可辩。”萧尽道:“我是怕有人看穿你,怎么办?”

宁承轻微微一笑,拉着他手道:“看穿了,你背我闯出去。”萧尽被他伸手一握,心软不已,也想不错,大不了再像以前那样闯出去罢了。

宁承轻道:“不过你也不用着急,眼下认出我的人不少,看穿却不说,那就是向着我。”他刚说完,看到夏青棠又兴兴头头,喜欢无限地过来,拉住两人道:“萧大哥……嗯,清……清弟,哈哈,可想煞我了。”

宁承轻笑道:“我眼下不是你清弟,我姓叶,单名一个莲字。”夏青棠平日出灵器山庄在江湖上走动也惯爱换个假名,当下不以为意道:“不管叫什么,都是我贤弟。”

宁承轻道:“那请大哥恕小弟无礼,不去拜见夏伯父。”夏青棠道:“不去不去,我爹在我外公家里总是不自在,他也想过来见你,可是怕人说外公护短,年纪大了总是瞻前顾后,不如我这黄口小儿,不知轻重。”

萧尽与宁承轻自出江湖以来,一路遇见都是追讨寻仇的人,如今段云山不在身边,更少了关怀,眼见夏青棠如此率直可亲都十分喜欢。

夏青棠问道:“萧大哥用拒霜可还顺手?”萧尽对手里这把宝刀爱不释手,想到数次对敌若非有此宝刃,未必能活到现在,忙道:“很好,有它在当真如虎添翼,再好没有。”

夏青棠拿了拒霜对光一照,道:“刀上沾了许多血腥,虽擦得仔细,难免有些留残,天长日久便易污蚀,等下这里散了,萧大哥随我去外公家,我替你仔细护刀。”

萧尽道:“多谢了,只怕这里的事一时半刻散不了。”宁承轻道:“散不了总也要吃饭睡觉,到时候刘掌门不放我们走,那就住在他家里。”

夏青棠高兴道:“正是,我从家里带了些有趣玩意儿,晚上咱们把酒言欢、挑灯夜谈。”

第七十八章 古观山中悬河辩

夏青棠是灵器山庄少庄主,带来的自然不是寻常孩童的玩物,萧尽虽有顾虑,怕连累夏家上下,宁承轻却向来不拘细行,当下就应了。

过去约有一个时辰,众人已将各派遇害的详细写在纸上,刘迎年命人誊录一份,交给宁承轻。

宁承轻见纸上洋洋洒洒,记了不下三十余人,笑了笑道:“这人倒也勤快,赤刀门门户生变不过是两年半前的事,这人四处行凶,一刻不歇脚,杀了这么多人。金乌剑派的陆掌门怎么没有在列?”

刘迎年道:“金乌剑派并无派人来参加比武会,传闻他的确也遭杀手杀害,只是不知详细日子,只能先行添上。”

宁承轻道:“还有天鹰镖局的镖师,前月中旬走镖时遭赤刀门杀手打伤,也该记下。”刘迎年道:“这我倒不知,可有死者?”宁承轻道:“此事当日有许多人亲眼所见、亲耳听闻,天鹰镖局宋、钱两位镖头走镖,说一个脖子上有应天血印姓萧的小子拦路伤人,刺伤了姓陆的老镖师和一个叫小孟儿的趟子手,或许还有别个,刘掌门自可打发人去查证。”

刘迎年点头道:“那这也暂且记下一笔。”宁承轻不厌其烦,将沿途听来的各方消息,凡涉及到假冒之人行凶,只要纸上没有,全都一一添加。群豪原以为他向着萧尽,但见他平白又添了许多罪状,一时不明就里,都不做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