攒刀 第7节(1 / 2)
钟不四朝萧尽脸上瞧一眼,萧尽戴着面具,看不清神情如何,但他想到当日自己调戏那女子时,这人又想袖手旁观又不得不出手阻拦的模样,登时深信不疑,大起同病相怜之感。钟不四将铁盒揣在怀里,伸手对法凝道:“解药拿来。”
法凝将一个木盒给他,里面放着三个指甲盖大小的药丸。钟不四心想今日不吃这药也难以脱身,把心一横道:“我先替哥哥试药。”一口将药丸吞了下去,半晌并无大事,才放心喂给仇不二和石不三吃,二人服药后即刻行动自如。
法凝道:“今日在这里见的人和事也不准透露半点,只要有人找来,不管是不是你们说的,我只算在你们头上。”
仇不二和石不三年纪稍长,知道宁家用毒的厉害,想她若是宁家后人此番前来必是复仇,自己实在不便掺和,可偏偏沾上这麻烦,只能自叹倒霉。唯独钟不四不知天高地厚,拍了拍胸脯道:“你尽管放心,这一路上要听到有往南来的我全杀了。”众人都知他说的是赌气的话,只有法凝点了点头道:“很好,就是这样。”
他长发披肩,容颜秀美,灯光下更添几分神秘,钟不四听他首肯,便如赞赏自己一般,竟高兴得乐不可支,更以他所托之事为己任。
三人服药离去,萧尽明白法凝这是要那三个盗墓贼拿了宁家财宝四处散卖,暂将仇家引开。那三人贪财怕死,得了财宝本来就要变卖,盗墓之辈昼伏夜出,有人追赶找个孤坟古墓一钻,任谁也难找到,加之法凝以毒挟制,他们更当心有忌惮,因而此计万无一失。
法凝在石室中静坐片刻,忽然对法念道:“你去把千钧石放下,再不要让人进出。”
法念答应一声,转身而去。萧尽惊疑不定,心想,怎么难道他也不出去了吗?他要陪死去的爹妈在这里殉葬?那我怎么办,我怎么出去?
他只片刻犹豫便听一声大响,转头看时,法念开动机括将另一块巨石移到入口,那巨石挪动后又有一声落地响,正巧卡在地上凹陷处,此后再想推开便不能了。
萧尽忙问道:“你将入口堵住,之后如何出去呢?”法念回道:“不出去了。”萧尽惊道:“那怎么行,难道你们要饿死闷死在这?”法念不理他,缓步回到法凝身边。萧尽越想越惊,但那巨石凭自己一人之力无法推开,只好先随法念一道回来。
法凝仍旧坐在石台前凝神打量那盆枯木,还伸手将散落在枯木旁的花瓣捡起放在手心摩挲。
萧尽索性坐在他身旁问道:“你有法子出去的,是不是?”法凝瞧也不瞧他道:“你怎么还在这里?”萧尽气结:“你们自己要饿死在这也不早说,害我来不及出去。”法凝道:“我方才就说了把千钧石放下,从此不要有人出入,你听见了为什么不快出去?”
萧尽一愣,刚才法凝说完,他心中竟无半点就此离去的心思,这是为什么?对了,定是因为自己身上剧毒未解,岂能就此离开,是这样,总之无论如何先要从这小子身上得到解药。如此一番自寻理由,萧尽才慢慢放下心道:“你那光头师兄跑得恁快,我刚追出去他就将洞口封死,你快叫他开门放我走。”法凝摇头道:“你别吵,我有事要想。”
萧尽见他低头看手中花瓣,那些花瓣腐朽脆弱,轻轻一碰便化作灰粉。法凝看了一会儿,将粉末抛在地上,拍拍手掌道:“是蜡菊、姬旋和赤兰。”
法念道:“这花隔了许多年早已看不出样子,若错一点,象门再也打不开了。”法凝道:“如今只好半猜半蒙罢了,木盆四周只有花瓣、灌木、果实,不见树叶,可见这盆中插的原本就是枯枝。枯木栽盆,困泽无水,穷厄委顿,道穷力竭,不能自济。困卦下坎上兑,意为险境,水在泽下,泽无水润,深潭枯涸无水,是以困乏。插盆之人以枯木暗示困顿失序,将蜡菊、姬旋等花隐于暗处,正是动心忍性,自有通达的意象,想来早已预知危困险阻,却仍心存一线生机,待时而动。”
法凝说完,抬头看了一眼那光滑石壁上的卦盘道:“四七泽水困,你来开吧。”
法念走到石壁前,原来那壁上的卦盘虽严丝合缝却能轻轻推动。法念按他说的转动卦盘,随即听到一声仿若开锁之声,看似并无缝隙的石壁竟从中间一分为二,缓缓向两旁开启。
萧尽往石壁开合处瞧了一眼,见断面中数不清的精巧机关各自旋动,蔚为壮观,一时瞠目结舌不能自已。
法凝站起身,拍拍身上尘土,跨过石台往门内走去。
石壁后是条甬道,全用平整的青石板铺成,两边隔个三四尺便有一盏油灯。法念将它们一一点燃,一路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萧尽走了几步,听见身后那块机关重重的石壁又自行合拢,自此便与世隔绝,再无回头路可走。
第十四章 拥书万卷一窖尘
法凝信步走在前面,萧尽既来之则安之,抬头打量,见四面都是青石筑成,坚硬如铁,若有人想从地上往下挖掘也万万不能通到密室。再走一会儿迎面而来一股阴冷之气,似乎到了个空旷之处。
法念将墙边一个凹槽里的油灯点燃,凹槽中不知存着什么,点着后如一条火蛇往前游去,一路又将其余油灯也尽数点亮,不到片刻整个密室全都亮起来,原来是个偌大书阁,四面密密麻麻摆满书卷。
萧尽惊叹道:“原来那几个盗墓贼说的不错,宁家地下还有这样的地方藏着这么多书。这些书很值钱吗?”法凝从架子上取了一本下来,随手翻看道:“也不是很值钱。”说着往地上火盆一扔,接过法念手上的火把将书点着了。
萧尽虽知他行事离奇,却没想到会有这样的举动,心想钟不四提到宁家藏书简直垂涎三尺,这小子却看也不看当废纸烧着玩,若真是价值连城的书,烧了岂不可惜?于是弯腰抢救,法凝看他扑打火苗,问道:“怎么你原来没有脑子却很爱看书吗?”
萧尽扑灭火星,将书拿在手里一瞧,封面已被烧了一半,露出里面的书页,全是些拿着刀的小人,竟是本他从未见过的刀谱,只看两眼便再也转不开眼睛。他平生极少读书,虽由左天应和孟别昔分别教过他看书识字,但于经文闲书一概不感兴趣,唯独在习武上有些痴处,看了武功密卷便难以自拔。这一看足足看过去好几个时辰,抬头时已不见法凝和法念身影,连金角也不在身边。
萧尽心道不好,难道他们两人将他关在这,自己却已经出去了?立刻起身四处寻找,发现来路正前方的书架下有道小门,只容一人通过,若将旁边书架挪过挡住便难以发现,原来又是一处密道,法凝与法念走后未将机关复原,说不定并未防备自己,给他留了后路。
萧尽拿起火把进了小门,密道斜斜往下并无岔路,不知通往何处。他转来转去,拐了十七八个弯,忽然眼前一亮,一道阳光迎面而来,竟已是白天。他久未见光,被晃得睁不开眼,好一会儿才能瞧得见东西。只见密道外是一片青山翠谷,各种奇花异草遍布其间,蜂蝶环绕,美不胜收。山谷中还有几间茅屋,一道清溪自山涧泻下,三面峭壁穿云而过,竟是个与世隔绝的桃源乐土。
萧尽满心惊奇,缓缓而行,往茅屋方向走去,一路上遇见些山鹿山兔都不怕人,悠闲地吃草游荡。他来到茅屋前,并不见法凝与法念的身影,便挑了间屋子推门进去。屋中日常用具一应俱全,且都精致细巧,茅屋向阳一面窗下挂着竹帘,一望而去,窗外佳木葱茏、草叶葳蕤,衬得那道自山巅泻下的清溪更添雅韵,实在是不可多得的景致。
萧尽见茅屋中积灰甚厚,想来这里无人居住已有十年之久,难得花草树木自然生长并无杂乱之象。他回出屋子,又见屋后的山壁中有个大洞,心想莫非这也是一条密道,能再通到外面,于是疾奔过去一探究竟。
山洞中寒气逼人犹如冰窟,萧尽走到深处,瞧见有两个人各执一支火把,正是法凝与法念。法念将火把举高照着四周,洞中并无通道出口,只堆着数不清的箱子、粮袋、木桶等物,原来是个粮仓库房。
法凝道:“这些东西放得久了,捡还能用的留下,其余搬去山林深处挖坑埋了,要找那干燥无虫的地方,挖深些别教金角和山里的野兽刨出来。”说着看了萧尽一眼道,“你也去帮忙。”
萧尽只当他们丢下自己跑了,此刻再见如见故交亲友,便去帮法念料理仓库,法凝仍旧如少爷似的袖手旁观,看了一会儿随即走开不知去向。
粮仓中收藏颇丰,只是那些米面、肉干、果蔬早已烂得不成样子,只有未脱皮去壳的稻谷、高粱还算完好,上百桶酒自是愈陈愈香,拍开泥封顿时酒香满溢。萧尽将坏了的粮食肉菜搬到后山悬崖,往脚下一瞧,山壁直上直下,犹如宝刀切削出来似的,几十丈内无处落脚,飞鸟走兽也难上下,更不用说人了。悬崖深不见底,隐隐有潮气上涌,不知底下是河是湖,他想了一会儿索性偷懒,将不用之物一一踢落,许久也未听到落地声。
萧尽回到茅屋,法念不知从哪搬来石磨石碾,还有石臼臼杵,正在那里舂米。法凝见他回来,一刻不让他闲着,差遣他打水扫地清洗家什用具。
萧尽疑惑不解,心想难道他们要在这长住下去,这山谷虽好,住久了终究闷气。可再转念一想,外头腥风血雨,一大半人要找宁家遗孤报仇,一小半人当自己是赤刀门的叛徒也想赶尽杀绝,不如先在这谁也找不到的地方隐居几日,等风头过了再说。
一想起赤刀门的变故和门主左天应的生死,萧尽心头多了几分阴霾。这时金角跑来与他玩乐,一人一狗在无人谷中玩个痛快,烦恼渐消。到了晚上,法念说寒洞中清点出的粮食可够三人吃上两年,省着些再多一年也足够,他又留了果蔬种子,自己种菜打猎不愁荤素。法凝听完点点头,当日无话各自找房舍睡去。
第二日起来,萧尽去捉野兔开荤,金角也学他样,半天叼了只毛色五彩的山鸡回来。吃过饭到下午,萧尽便觉无聊,想起前一日在宁家书阁中看了一半的刀谱,顿时心痒难搔,便又想回去再找来看。
他一路走,看到法凝也跟着,心道他定是怕自家武功秘籍被我白看了去,心里骂他小气,他又不练武,放着偌大宝库积灰简直暴殄天物。萧尽我行我素,并无什么规矩,法凝就是不许他也照看不误。这一看,不知时光几何,萧尽凝神沉思刀谱中的招式变化,想了一会儿,忽觉屋中火光大盛,原来是法凝将书阁中的火盆点着了。
萧尽道:“不必点火,我看得见。”法凝道:“你先放下书,我有话要和你说。”
萧尽自认识他以来,从未见他如此郑重其事和自己说话,当下将书放在一旁听他要说什么。
法凝道:“我的身份你多半已经猜到,我不是和尚,我名叫宁承轻,宁闻之是我父亲,宁夫人朱楼月是我生母。法念是我父亲的徒弟,可算我师兄。他从小看我长大,情同兄长,真名叫段云山。”
萧尽不知他为何突然和盘托出,难道是因为从此要在这里住下,再不履江湖的缘故?
法凝——宁承轻拿起萧尽放在一旁的刀谱看了一眼问:“这本书你看完没有?”萧尽答道:“看了一半,与我之前学的刀法大不相同,倒要好好斟酌一番,等我慢慢再看。”
宁承轻嘴角一动,似是笑了笑,忽然抬手将刀谱扔在火盆里。萧尽一惊,想也不想就要去捡,但那刀谱古旧干燥,扔在旺火中片刻便烧得面目全非,抢出来也没用了。
萧尽心疼不已,转头瞪着宁承轻问道:“你干什么?”宁承轻道:“你看了这么久也没看完,想来是记性差,脑子不好。你瞧这里有多少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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