攒刀 第5节(2 / 2)
法凝未料这女子竟然如此执拗,简直前所未见,好在法念时时提防,手中扣了石块飞射而去击中萧尽身上穴道。萧尽双脚方能动弹,立刻屈身一滚,却不再往林中跑,反而朝法念奔来。红衣女子抓他后心,法念三两步往前跨到,拦在二人之间。
那红衣女子心知再与法念交手,自己毒发愈快,今日必不能得手,想了想一言不发转身而去。萧尽见她走了,脸上却没丝毫安心之色,深知她不达目的必然去而复返,忍不住问法凝道:“你那什么金虫散可有解药?”
法凝瞧着他问:“怎么?你是想你姐姐立刻死了?”萧尽摇头道:“我并不想她死,可她非要抓我回去受死,我也不能答应。”法凝道:“不过是几只小虫子,当然死不了。你姐姐武功高强,内力深厚,找个清静的地方把虫子逼死过几天也就好了。她又不是我仇人,说了不认得我,与我无冤无仇,我也不必杀她。”
萧尽心想,你方才还说自己小命十分要紧,不能让人知道行踪,还要杀人灭口,现在又假惺惺说什么无冤无仇不必杀她,不知骗谁。但他此时此刻心神不宁,无心与这小子斗嘴,倒是法念走来叫他脱了衣服换一件。萧尽想起什么百线金虫卵,顿时觉得浑身瘙痒起来,连忙脱了衣服换上,回头又想,自己一直防着这小子,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在衣衫上下虫卵,自己竟然一无所知,早上穿时还有意拍打过,真是奇怪。忽见那只黄狗瞧众人打完了,又溜溜达达过来,萧尽猛然醒悟,忍不住道:“原来是你这小畜生。”
方才三人喝粥,金角过来讨食,在萧尽身上扑来扑去,想必是法凝察觉那红衣女子尾随而来,便设了这间接下毒之计。他将引毒下在自己身上,萧尽心中未免不快,好在红衣女子就此离去,也算救他一命。
经此一闹,此地又不可久留,法念收拾行李连夜赶路,三人都知连番遇敌,行踪败露,一路更多艰难险阻,各自沉思不在话下。
第十章 恩怨十载何溯往
自动发布时间设置错了,一下发了两章,将错就错吧,就是顺序不对,所以重发一次,有一位小伙伴留言了,我复制在评论里!明天会按照原来的计划再更一章。
作者有话说:------------------
天亮时,来到城中一家客店。
法念见门外几辆马车装着货物,有行商在此歇宿,于是有意与他们攀谈闲聊,说定今晚住一宿,明日结伴同行。这家客店比之前镇上的大了不少,有房二十余间,法凝、法念却仍只要一间三人同住。萧尽身无分文,全赖他们出钱,因此无话可说。
等吃过饭,萧尽无所事事,见法凝在窗边看书,便也要一本打发时间。法凝不在这些小事上和他计较,随他去挑。萧尽捡了一本,是本志怪异闻,写的些方士巫术者的奇谈怪论。他想,还当你一本正经看什么识德明理的正经书,原来是胡说八道的闲书,小小年纪假正经,最可厌。但他实在无聊,翻了几页,竟也看得津津有味。
法念出去打探回来,说城中并无什么江湖人,暂可放心。法凝倦乏了,丢下书在床上歪着睡觉,忽然又睁开眼睛问:“听说赤刀门收的都是孤儿,你有姐姐吗?”
萧尽道:“那不是我亲姐姐,你不认识她?”法凝明知故问:“我为什么认识她?”萧尽道:“你不认识,为什么讲她的故事呢?”法凝半合着眼,星眸微闪,嘴角蕴笑。
萧尽问:“你笑什么?”法凝道:“我笑你见了姐姐像老鼠见猫,慌不择路抱头鼠窜,血娘子秦九英真就这么厉害?”萧尽道:“她弃了父姓,改了旧名。江湖中只知道血娘子的名号,却不知她现在名叫孟别昔,又叫忘心剑客。”法凝道:“忘心,忘心,若能忘心又何必更名换姓,我看她是心中一股执念未消,故作冷血罢了。你跟她回去未必有事,反倒是上回那些找你的人一脸杀意,是要你命来的。”
萧尽经他提醒想起上回的事,问他那些人的长相,法凝却道:“我不记得了。”
萧尽明知他故意卖关子,越问越不说,索性不问,继续翻他书匣,看到一本封面残破的书,写着“启凤随录”四字。翻开一页密密麻麻写满蝇头小字,还夹着风景图画、奇花异卉等等。他想这小秃毛狗不会武功,用毒手段诡计百出,说不定这就是他家传的毒术书谱,不知道有没有记着九花鬼针的解法。
他堂而皇之捧着书看,法凝也不阻拦。
这书中记载繁芜庞杂,不像毒谱,倒像一本游记笔录,作者随性而书,将自己见识过的万事万物记下。萧尽看了一会儿,虽觉其中所载之物颇为有趣,可于人于己并无多大用处,便意兴阑珊放下了。他本想着逼法凝拿出解药后再与他分道扬镳,遇上孟别昔后,见他竟能略施小计用毒退敌,立刻打消了原来的念头。
当晚三人各自安睡,法凝仍占着床,法念坐在窗边小憩守夜,萧尽挪了桌椅,合衣睡在桌上。直到三更,萧尽越睡越冷,渐渐抵受不住,丹田中仿佛有针刺之感袭来,剧痛难当,不由哼出声。
他心知又是体内九花鬼针发作,不想被法凝看轻,便悄悄起身去屋外,才刚一动身,窗下法念已醒了,问道:“上哪去?”
萧尽上回毒发痛得锥心穿骨,此刻仍然心有余悸,不知一会儿要受如何折磨,一时不答,踉跄着跨出房门。法念轻轻一跃拦在他面前,伸手将他推回房中。萧尽毫无抵抗之力,被他随手一推倒在地上蜷成一团,这下将床上的法凝吵醒了。法凝起身望着他在地上翻滚挣扎,不知从哪取了一枚药丸交给法念。
法念接过,抬起萧尽下颌捏住两腮,将药丸塞进他嘴里。
萧尽想也不想就吞下,不多时,腹中针刺之感渐弱,痛楚慢慢平复。
法凝道:“我算着日子,应当还有两日才发作,或许是这几天和人动手妄动真气的缘故,以后我每隔七日给你服一次百穿游丝丸,可暂使九花毒针的毒性消减,不至剧痛难忍。”
萧尽脸色苍白尚未恢复,问道:“你既有解药,为什么不干脆将毒解了,我还谢你救命之恩。”法凝道:“这要问你自己,究竟是谁在你身上下毒,让你毒性随血四走,时日一长不止内力受损、武功尽失,更有性命之虞。九花鬼针名字虽不好听却非毒药,你身体康健,服了还能抵三五年功力。可惜你先中了不明之毒,没有九花鬼针抑制毒性,时时警醒叫你不可动真气,你早是个废人了。这救命之恩自然要谢,可光嘴上说不行,你自己慢慢去想如何报答,想好了告诉我,我心情欢畅说不定多花些心思连你原本中的毒也一起想法解了。”
萧尽自赤刀门逃走时遭同门众人围攻追杀,这许多人中究竟谁重伤了他,谁又下了毒实在难以分辨,听了法凝的话后,将信将疑,低头细细琢磨起来。
天亮后,三人与那几个行商分别占了客栈两张桌子用早饭,过一会儿进来五六个汉子,将兵刃往桌上一放,叫店伙倒茶上菜。几人坐着吃喝聊天。萧尽与法凝各有仇家,见来了江湖人便竖起耳朵听他们交谈。
一个唇上留着小胡子的年轻人道:“这道上平时人迹罕见,这几日怎么这么多江湖人?”
另一个右眼有伤的汉子道:“你不知道最近发生两件大事,那些平日见得到见不到的人这时全都出来,十有八九和这两件事有关。”
年轻人好奇问道:“哪两件事?”伤疤汉子道:“头一件是赤刀门门主左天应遭袭,眼下生死不明。赤刀门向来专屠些江湖武林中的奸恶之徒,没想到自家出了反派,如今门下那些杀手刺客倾巢而出寻找凶手,连手头的买卖都顾不得了。”
年轻人道:“赤刀门杀手都是左天应一手培养调教,他武功高绝难测,手下弟子如何能杀得了他?”伤疤汉子道:“自然是暗箭难防,赤刀门人人都是杀手,深谙杀人之道,左天应武功再高总也有防不胜防的时候。咱们近来江湖上走动也要小心,不知身边坐的都是什么人。”
他说话声音压得极低,只是萧尽坐得近才听清。
年轻人道:“咱们行事光明磊落,不与人结怨,那也不打紧,第二件大事又是什么?”
伤疤汉子身旁一个瘦高老者道:“第二件大事要算到十年前,你未必听过。那时有个江南宁家,祖上从医,累世悬壶,不说有起死回生之能也是妙手回春,救了不少人。宁家世代为名医,到了宁家宗主宁闻之这一代,在医术之上又浸淫毒药机关,成了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南药圣。可惜好景不长,十年前宁家一夜灭门,全家上下连奴仆家人、鸡犬牲畜都死得干干净净。”
年轻人问:“这是为什么?”瘦高老者道:“听说宁闻之偶然制出一种奇毒,名叫水月白芙,此毒无色无味,下在饮水食物中不能察觉,中毒死后也查不出死因,可谓杀人无形。心怀不轨之人听闻后蠢蠢欲动,上门寻取、偷盗、抢夺,一时江湖纷乱,争斗四起。更有甚者,消息一经传出,江湖中各门各派凡有不明死因的人命都算在宁家头上,多有讨命寻仇的。宁家世代从医,又人人习武,加之机关毒药厉害,几年内虽不断有人滋扰,倒也相安无事。”
年轻人道:“那是后来又来了强敌,究竟什么人能一夜之间将如此一个武林大家杀至灭门?”瘦高老者道:“这就不知道了,有说是想得到水月白芙的邪道中人求而不得,一怒之下纠集人手绝户灭门,也有说是宁家拥有绝世奇毒遭正道肃清,传来传去都是传闻罢了。但只一件事确凿,当日不论正邪,管你是邪教魔头还是名门高手,只要踏进宁府便有去无回,听说足足死了几百人,三更过后一场熊熊大火,将宁家百年基业几百亩地的庄园屋舍全烧得一干二净。”
众人听了唏嘘不已。
年轻人道:“难道宁家连一个亲朋挚友也没有,来的全是仇人吗?”瘦高老者道:“这事本来扑朔迷离,谁是谁非难有定论,但正邪两派各有死伤,都只剩一个宁家可寻仇,宁家自上到下死得干干净净,后来者又再找谁去兴师问罪呢?”
年轻人道:“既然如此,此事应当十年前已尘埃落定,为何时隔这么多年又再旧事重提?”瘦高老者道:“听说宁家人并未死绝,还活了一个宁闻之的小儿子,虽事发时年幼,如今也有十多岁了。江湖上与宁家有仇的,如今都要找他出来。也有人仍对天下奇毒贪心不绝,想从这唯一的宁家后人手中夺来。咱们与这两件事全然无关,可不要无缘无故惹了麻烦。”
年轻人点头称是,萧尽还想再听,他们却换了话头只闲聊些琐碎。
赤刀门的事,萧尽自然知道,个中缘由疑点重重不足外人道,但他好奇法凝身世,便格外留心。等众人说完,他朝法凝瞟去一眼,见他事不关己并不在意。
日上三竿,法念收拾行李,三人混在商队中继续赶路。
第十一章 素手对镜理红妆
南药北医。
往溯十年甚或百年,武林中江南宁氏神医药圣之名赫赫扬扬,萧尽却没听过。若方才那瘦高老者所言不错,法凝正是宁家末代宗主宁闻之幼子无疑。他剃去头发扮作僧人,在荒山寺庙躲了十年,如今却因自己偶然闯入引来仇家,萧尽不免歉疚,可转念想到他平日说话阴阳怪气,同情之心略有消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