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温暖(1 / 2)

('她说——旅伴?

维勒蒙怀疑自己是真的出现幻听了,仿佛感觉到他的错愕,洛娜吐了吐舌头,带着少女独有的娇俏调皮。

「好啦~亚德里安先生,你伤得很重,我先带你回我的船上治疗一下,不然会留下后遗症的。」

维勒蒙垂下头,他早就不奢望这具被实验摧毁的身体能够痊愈,这些年米.戈让他恢复的方式就是给他注射加速恢复的药剂,进一步榨干他的身体,它们不会在一个消耗品身上浪费自己的技术。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少女的样子,想着刚才发生的一切。

洛娜的步伐轻盈得近乎跳跃,每一步都踏得有声有色,如同这整个星际中转站里的地板不是由金属铺就,而是某个遥远星球上的草地。

她的嗓音也一如既往清澈明媚,轻快地笑着和他聊天,仿佛不曾发生过什么惊天动地的冲突,不曾有过那些触目惊心的虫鸣与杀意。

「再走几分钟就到了,我的船停在A9轨道那边~虽然舱内有点乱,不过设备很齐全,帮你做个扫描和基础重组应该没问题的!」

她这么说着,语气中甚至还带着几分羞赧和骄傲,像在介绍自己精心布置的房间给初次来访的朋友。

维勒蒙轻轻点头,没有回应,他的视线一直落在她的侧脸上。

这个女孩——「洛娜」,她现在嘴角带笑,额前几缕发丝随她动作轻轻晃动,看起来纯粹又无害,完全不像那群目睹她驱退米.戈时远远避让的异族眼中,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沙罗克。

这个名字他从未听过,在资料匮乏的地球上,从未见过与它有关的记录,可那些米.戈退得太快了,甚至连尝试动武都没有,简直是不可思议的奇景。

就像刚才发生的那些事不是现实,而是一场连痛楚都消弭的幻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不傻,明知道自己该怀疑她的来历,该警觉把自己交到了另一个不明种族手里,可他却说不出口。

因为他从没见过谁——即使只是一次也好,知道他是实验品的前提下,还会这样扶着他,一边碎碎念着“前面那里小心点喔,要抓好我别掉了”、“等下记得喝水,失血太多不能马上进修复仓”这种话。

维勒蒙听着少女喋喋不休的话,缓缓闭上眼。

「洛娜……」他声音低哑,像砂纸磨过喉咙,「如果……我死在你的船上……」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个苍白却真挚的弧度。

「麻烦你……不要把我还回去,好吗?随便找个地方把我埋了,哪里都好,请别让它们带走我的尸体。」

那是他这辈子,说得最平静却最沉重的请求。

他不怕死,他只怕再回到那里。

少女闻言顿了顿,回头看他一眼,眼神带着一点责备,又有一丝微妙的动容。

「你在胡说什么啊,亚德里安先生,你都已经这么拼命逃出来了,我怎么可能让你死掉?」她满脸认真地说,眼里闪烁着奇异的光芒,像星辰,又像火焰。

「你不会死的。你会活着、痊愈,然后亲自告诉那些讨厌的大虫子——你不是什么实验品,你是你自己。」

而维勒蒙只是看着她,喉头微动,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从未这么想……活下去。

洛娜一路碎碎念着带他到了停放飞船的轨道,她的飞船和米.戈大到不可思议、如同人类城市的巨型母鉴不同,显得意外小巧,大概和巴士差不多,维勒蒙看着这艘飞船,原本已经压抑下去的某些情绪忽然又被轻轻撩动起来。

船体的外壳涂着柔和的银白与粉紫,非常有少女风格,边角甚至还贴了几张不知从哪里来的宇宙旅馆广告,显得有些混乱又奇妙。

而当他被带进舱门内时,几乎立刻被迎面而来的景象逼出一声无声的笑——纸杯在角落堆叠得像塔,浮动茶包还飘在一个没盖紧的保温杯里,墙边插着几双混乱摆放的鞋,有一把奇形怪状的外星乐器挂在门边,连舱壁上都贴了几张画纸,有些画得出奇幼稚,像是随手乱涂的狮子、鲸鱼与一个穿长袍的小人。

这根本就不是战舰,也不是医疗船,这是某个年轻女孩的「房间」——在星海之中漂浮的一个小小的家。

「呃,我怎么不记得这里这么乱啊。」

少女挠挠脸颊,有些心虚地打着哈哈,她先是小心地把维勒蒙放在一处旧沙发上,用脚把到处乱丢的日常用品扫到一边,又慌慌张张地把治疗仓上堆叠的衣服——维勒蒙好像还看见了像是内衣的东西——丢到床上,假装什么也没有发生的打开治疗仓,扶着他站起身。

像是想用转移注意力来救场般,洛娜清清喉咙,强作镇定地拍了拍那台看起来有些老旧的治疗舱,上面还贴了些可爱的图案柔化过于冷硬的线条。

「来吧,我给你做个基本扫描跟治疗。虽然机器是二手买的,但我亲自校准过,不会炸的。」

她一副“你尽管可以相信我”的表情,只差没有拍着胸脯保证了,维勒蒙似乎又笑了,他顺从地点头,接着像是想到什么,表情有些迟疑。

「我需要……脱光吗?」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yaqushuge.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我需要……脱光吗?」

虽然他身上只披了件斗篷,甚至因为身高的关系露出一截小腿,但要当着少女的面主动脱掉最后一层布料,还是让维勒蒙有些羞耻。

他虽然已经习惯在米.戈的指令下碾碎尊严,甚至就在刚刚,少女也看过他的身体了,但那不一样。

「啊……」洛娜后知后觉意识到这件事,她原本因为飞船里实在太乱觉得没脸见人羞红的耳尖变得更红了,感觉有些慌张。

「我、我会转过去的!啊,不对不对,我会捂着眼睛不会偷看!」想到自己还得操作治疗舱,她连忙改口,整个人都语无伦次了。

于是维勒蒙又笑了,嘴角扬起一点点的弧度,明明只跟少女接触极短的时间,可他看着对方迷糊的样子,心中柔软地塌了一块,仿佛已经找回该怎么微笑。

「不用这么在意。」他温和地说,反过来安慰少女,还试着自嘲开了个玩笑,「我身上也没几块好肉了,没什么好看的。」

这具满是伤疤与缝合痕迹,纹满实验纪录的残躯,连他自己看了都觉得恶心,强迫洛娜为了治疗去看,维勒蒙都觉得是在为难她。

没想到少女听了他的话以后,忽然生气地瞪着维勒蒙,「亚德里安先生,不准你说这种话!」

维勒蒙一怔,看着忘了害羞的少女生气地嗒嗒嗒跑到他身边,扬着头大声地说,「才没有像你说的那样呢,我觉得亚德里安先生很好看!」

什……他还没回过神,就听见少女继续道,「长得超级超级好看!不接受反驳!」

维勒蒙稍微睁大眼,他当然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瘦到凹陷的脸颊和满是血丝的双眼比起人更像是幽魂,蓝眼蒙着一片雾茫茫的灰,总是失焦着看不清大部分东西,眼周、颧骨和颊侧都被嵌入不同的金属植入体,将他的五官完全割裂开来;曾被称赞过修长的双手被削去骨头,接合了机械结构,不时就会因为神经短路抽动;挺拔的身形佝偻着,整个人死气沉沉,怎么都称不上好看,更别说那双腿和其他地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但在洛娜看来,亚德里安先生饱受摧折的外表下,依稀能看出曾经斐然的气质和俊美的容貌,他以前一定是个优雅沉稳的人,那种被逼到绝望也依旧选择对她温和的谈吐,是没办法伪装的。

所以洛娜觉得很不公平,明明是这么好的一个人,凭什么要被米.戈当成实验品?他说他是被背叛的,那些人这样害他,都不会觉得良心不安吗?

她看着似乎想要反驳的维勒蒙,气噗噗地把他按进治疗舱,「现在快脱!」

即使脑波控制已经解除,但听见这种带着强烈指向性的话,尤其还是他很感激的人说的,维勒蒙内心再怎么错愕,还是乖乖解下斗篷,吃力地坐进治疗舱里。

他的身体刚一躺平,整个人便仿佛陷入某种柔软的保护泡层,仓体启动,淡绿色的光滑过他裸露的皮肤,扫描线随即开始运转。

洛娜看着机器扫过他的身体,慢慢地不说话了,只是咬着下唇,很难过的样子。

「亚德里安先生……对不起。」她隔着玻璃小小声地说,手掌按在冰冷厚实的舱壁外。

「如果我刚有阻止它们就好了。」

她明明可以不顾一切直接带着人跑掉的,但她顾及后面产生的影响,选择了更理性的方式,间接导致米.戈给他的公开羞辱,要是知道它们会把男人的伤疤直接掀给所有人看,她一定会听从自己的感觉,什么也不管就把人抱回飞船上。

少女垂头丧气的样子,就像一只做错事的小动物,维勒蒙看着她自责的模样,下意识抬起手,隔着玻璃缓缓贴上她的手掌。

「但你已经带走我了,不是吗?」他轻声说着,专注地凝视对方,平静说出让人发寒的话,「你说了如果……知道吗,洛娜,如果你没有带我走,米.戈会让周围旁观的外星种,都来试用我这个实验品。」

至于怎么试用呢?维勒蒙垂眸看着自己不堪入目的身体,在他尝试逃跑之后,米.戈们为了让他更深刻意识到自己只是个可以被任意使用的物品,一定会开放他的使用权限,而那些千奇百怪、没有任何人类道德的外星物种,将会让维勒蒙知道什么是比身处地狱更深的绝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它们要让我知道,没有人会出手帮我,我只是它们的附属品。」维勒蒙平静地说着,但洛娜看得很清楚,他并不是真的平静地接受一切,那双雾蒙蒙的蓝眼睛深处已然破碎。

「亚德里安先生……」少女的声音变得柔和,她认真地看着玻璃舱里的男人,「我已经带走你了,就不会再让它们欺负你。」

维勒蒙温顺地点头,看着她忙碌地调整参数,有很多问题在喉头打转,最终还是吞了下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极其柔软,几乎带着沙哑的声音。

「……你很像我女儿。」

洛娜一愣,指尖动作停了一瞬,转头看向舱里的他。

「是吗?」她弯起眉眼,似乎是惊讶地问了句,「她一定很漂亮吧?」

维勒蒙只是轻声笑了笑,「应该吧,我不记得太多了。」

「不过在我还记得的片段里,你们很像,一样活泼,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这样啊。」洛娜趴在玻璃上,满脸都是好奇,「我还以为亚德里安先生的女儿也会跟你一样呢,很有气质的样子。」

维勒蒙缓缓道,「派蒂她……不喜欢待在家里,总是到处去玩、去认识新朋友……」他的声音低了下去,明明是自己的女儿,却没办法想起更多细节了,他可真是个失败的父亲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但少女却始终兴致勃勃的样子,不断询问他各种细节,维勒蒙不愿让她失望,便努力去回忆从前的事,渐渐地,他似乎真的记起了什么。

光是这间乱糟糟的小舱室,不算先进的治疗舱,和活泼开朗的少女,就已经足够让他记起一些——即使拼命遗忘、也始终割舍不了的东西。

家的味道。

「我……已经很久,没这么安心地……感觉到这种气息了。」

他说得很轻,轻得像怕惊动什么。

但洛娜听见了,她眨了眨眼,没有再笑,只是把舱盖调成了暗色,是能隐约看见外面,不会完全封闭的程度。

「那就放心睡一下吧,亚德里安先生。醒来之后,会好一点的。」

她的语气温柔,像是一个梦境,将他隔绝在一层温暖与光之中。

维勒蒙闭上眼,第一次……没有梦见那些将自己拆解无数次的冰冷实验,也没有再梦见自己被困在无声的空舱里,一遍又一遍地求救,无人回应。

他梦见自己回到家中,还没长大的女儿正在房间里画画,窗外是地球的阳光。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yaqushuge.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内存不存在,请稍后尝试访问

books1.winbqg.

', '')('他缓缓从治疗舱中坐起,身体内部无时无刻被千刀万剐的痛楚,竟真的减轻了些,男人低头看着自己的手——那双被反覆解构、重构、注射、剖开又缝合的手,指节仍隐隐作痛,但那样的疼痛不再尖锐得难以忍受。

他活着,还能动,还能呼吸,这几乎让他产生一种错觉,好像从那艘名为报复的实验飞船逃出来,不过是场恶梦。

但这种宁静并没有持续太久。

他余光瞥见洛娜的身影。少女正站在舱角,低头专注地阅览什么资料,注意到他望过来时,动作僵了一下,像是做贼似的手忙脚乱把它藏进那堆乱七八糟的杂物堆里,还故意打了个哈欠,笑得轻松又自然地回过头。

「能站起来吗,要不要我扶你呀,亚德里安先生?在治疗舱里不好吃东西,除了饮料之外,我还准备了小零食哦,希望你别嫌弃星际食物不符合味觉,嘿嘿~」

维勒蒙没答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藏东西的地方,那张治疗舱自动打印出的检查报告,白色纸张边缘还微微翘起,雾蒙蒙的视野看不清报告上的内容,但他不需要看,就知道那张纸上写着什么。

多重器官衰竭、神经网重度破损、骨髓生成异常、细胞再生比率趋近于零。

这些词汇他再熟悉不过了——他曾经无数次目睹那些和自己一样的受试体,当报告出现这些字眼时,他们的结局永远只有一个:死亡。

他没有戳破她的小动作,只是缓缓抬头看着眼前的少女,眼神平静,像夜色里无风的湖泊,不再起波澜。

「我快死了吧?」

洛娜明显愣了一下,嘴角的笑敛去一些,带着一种被戳穿的手足无措,但她还是继续装傻。

「别乱说,只是你的身体需要……长时间的休养跟调整,而且我有认识的朋友是身体工程师,说不定——」

「不用隐瞒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维勒蒙的语气不重,甚至还带着淡淡的温和,却像一把出鞘的剑,无声地斩断她试图维持的虚构乐观。

洛娜张了张嘴,却终究没能再说出口。舱内陷入一瞬的沉默。

维勒蒙却只是轻轻笑了一声,那笑意仿佛是自嘲,又像是释怀了一切,他低下头,伸出满是伤痕的手抚过自己腹部因切割留下的瘢痕,语气低沉而真挚。

「谢谢你,洛娜。」

洛娜抬起头,愣愣地看着他。

他依旧没看她,仿佛只是在轻声自言自语,「我曾以为我会死在那艘船上,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想,会不会下一次他们就永远取走我的心脏,或是把我的意识关进某个冰冷的仪器里,再也无法醒来。」

说到这里,他终于抬起眼,努力让视线清晰聚焦,专注地凝视面前的少女,那一刻他的目光比言语更诚实,藏着从绝望边缘捡回的珍惜。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